背面全是盐......
似乎是制作过程中洒在果肉上面,用来吸收水分的盐巴,但撒的太多了。哪怕已经制成了桃脯,盐粒都没有完全没吸收。
“好吃吗?厨子做了不少,若是喜欢,等会可以带些回去。”
宗祁的声音跟催命符似的响了起来,苏移光双眼放空,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很多果肉上面都铺满了白色的、亮晶晶的东西。她起先以为是一层糖霜,就像柿饼一样晒干以后自带的。
她直接拿过一个干净的银叉,挑了一块特别大、上面的盐粒特别多的,递到宗祁面前,嫣然笑道:“豹奴哥哥府上厨子做的,当然好吃呀,你试试看?”
宗祁毫无察觉,心中甚至有点暗喜。
一口下去,酸甜味令他停滞了几分,才继续后面的动作。紧接着,便是双眸放空,动作十分僵硬的嚼着口中的桃脯,不发一言。
嗯,看来跟厨子的谈话,还需要更深入才行。
“好吃吗?”苏移光又笑意盈盈的问他。
她转过身,以左手托着侧脸,右手搁在案几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宗祁没答话,凝着自己案几上的那一堆大碟小碟的糕点看了半晌,久到苏移光撑着自己下巴的手都开始酸痛了,他方才唤人将糕点全部撤了下去,只留了茶水。
恰在此时,侍从又将先前吩咐过的果子端了上来,宗祁的神色才缓和些许。
“阿蛮...”宗祁有点难受,“我很少在府上用糕点,我也不知他们做的会如此......”
如此难以入口。
外形倒是还挺漂亮的,就是味道,跟没做过饭的人做出来的一样。再看了一眼侍从端着碗碟离开的背影,宗祁怀疑厨子是将盐当成糖了,不然怎么会咸成这样?
苏移光笑了一下,“没关系啦,我也是第一次吃这样口味的点心,还...蛮有意思的诶。”她没给宗祁继续说话的机会,指指面前的那些果子说:“不是还有樱桃和橘子么?这些都是天然长出来的,总不会是你府上厨子能把控的吧?”
这樱桃一个个色泽红艳,个头硕大,且表皮亮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摘下来没多久的。
宗祁松了口气,拿过一个橘子,剥了以后递给苏移光。
他剥橘子的技术倒很好,橘皮虽和橘肉脱离,但又各自紧密相连。将橘肉拿出来后,橘皮还能重新合成橘子的模样。苏移光挺喜欢吃橘子,但就是不喜欢剥,此刻有人帮她剥,自然很是乐意的接过了。
望向随着汩汩汴水漂流而下的杏花,苏移光朝东边看了一眼,笑道:“你的这么多杏花一路漂下去,在我先前的那个地方也能看到。”
宗祁一面给她剥橘子,一面往那边看了看,微微颔首:“是,不过漂不了多远,水边种的杏树也不多。”
望着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汴水,宗祁心念微微一动,想问她要不要坐船玩。
话还未出口,李征忽而从杏林中匆匆走了过来,叉手道:“郎君。”
触及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宗祁立即起身,对苏移光道:“我先离开一会。”
苏移光摆摆手,“好呀,你快去忙吧。”有果子吃,有茶水饮,还有景色瞧,一个人多自在哟。
见她脸上没有不豫之色,宗祁方才跟着李征沿着汴水往上走了走。
“何事?”眼看差不多,周围十数丈都没什么人了,宗祁方才出声问他。
眼中透着森然寒意,显然对李征来打断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万分的不满。李征暗暗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拱手说:“郎君,范阳急报,二月卅日,严准次子落水身亡。”
宗祁轻捻指尖,“怎么回事?”严二和严承嗣一母同胞,如果除去严承嗣,他就是当然的嫡长子。严承嗣已经快凉了,他就成了最令人瞩目的对象。
李征道:“他约了人到河边玩曲水流觞,卅日去看地方,因他骑马快,将侍从都甩在了后面。等侍卫找到时,已经飘在水面上,凉透了。”
杏花打着旋儿飞到俩人之间,宗祁闭了闭眼,严准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养虎为患,所以下手了?
“他选的那个河,应当只能叫小溪。”李征皱着眉头说:“据来人回报,那边的水并不深,且他会游泳,是一大早用过了早饭去的。”
不仅不深,水流也不会过于湍急,否则眨眼间就能将小小的羽觞掀翻,无法用来做曲水流觞的地方。
宗祁感到有些奇怪,严准先前的举动,分明是想保下次子,才会让严承嗣顶罪。如果不打算这么做,他大可直接说凶手是严二,在范阳处置了事,连京城都不用来,也不必担心泄露什么。
那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严二做出什么事,激怒了他。为免已经有前科的严二也对自己起杀心,严准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帮我备马,即刻进宫。”宗祁冷笑了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严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将两个儿子给摁死到无法扑腾,他其余的儿子们,现下应该会安分许久。
毕竟其他的,手中能掌握的资源还不如严承嗣和严二,更不敢冒这个险。
李征下去牵马,宗祁疾步走到苏移光饮茶的位置,坐在她旁边,温声道:“蛮蛮,我有事要进宫一趟。”
“哦,你要去多久啊?”苏移光没往大事上想,好奇的问了一句。
宗祁默了一瞬,低声道:“我亦不知,要等见了官家才知晓。”他顿了顿,又道:“抱歉。”明明是自己将她约过来玩的,结果先离开的却是自己。
“你不用对我道歉呀。”苏移光戳了戳他,“你不是有事么,就快去吧,我等会去那边找她们玩就好了。”
似突然想起什么,他将一直放置在案几上的锦盒拿到手里,打开后,一根青玉簪横卧其中,“这是上次那根簪子,前日终于修复好了。”
苏移光接过锦盒,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大为惊奇。毕竟这簪子修复的太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断裂过的痕迹,这样的情况霎时令她惊喜不意,甜甜笑道:“真是谢谢你啦!”
“我送你到那边去。”宗祁脸上也重新洇上笑,眉眼温润无比。
苏移光缓缓起身,同他一起往外行去。因担心别人瞧见了对她名声有损,宗祁只将苏移光送到杏林外,打算目送她到那边帷帐中去。
发现宗祁不再动了,苏移光转眼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一下子陷下去一点。正要继续离去,她忽而转过身,将头上发簪拔了一根下来,塞到宗祁手中,“既然我的簪子你帮我修好了,那你的这个就还给你吧,你还有几样东西在我那,今日出来拔禊不方便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给你。”
说完后,不待宗祁反应,她提起百迭裙跑开了。
像只落荒而逃的小兔子一样。
宗祁看着手中的那个累丝金凤簪,想起来是自己塞进信封里的一个,可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