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年少轻狂,便直抒胸臆。
对他说,我习武乃是为了保家卫国,护民众苍生,不受奸人所害。
他说我若不改,便注定会死的极惨。
就如你今日所说一般。”
盟主大人轻笑了一声。
他背着双手,离开花园,语气悠然的说:
“死便死吧,我也是战场厮杀过的,生死早已看淡。但既然已在故人眼前吹出牛皮,这一生便要做给那张莫邪看看!
免得那厮还要嘲笑于我。
我虽不如他那般冠绝一代,但我任豪,也有我的武道!”
“道兄且去休息吧。”
任豪摆了摆手,他说:
“过几日,便有大战将起,正是我辈除魔卫道,守护苍生之时!”
“你且等等!”
任豪走出几步,便被黄无敌拦下。
这泰山莽夫抓着木匣,闪到任豪身侧,他压低声音说:
“你知不知道,那仙缘剑玉”
“我知道。”
任豪轻声说:
“那便是我故人徒弟,也是他救了林菀冬掌门。我听闻道兄有相面之术,你说起他,便肯定是见过了,你便与我说说,沈秋面相如何?未来如何?”
“灵气不足,庸碌之人。”
黄无敌毫不客气的说:
“若是没有剑玉在手,道爷看都不屑看他,连张莫邪的一分风姿都没有,但他的未来,我却不敢断言。”
“为何?”
任豪来了兴趣,他追问了一句。
黄无敌犹豫了一下,再次压低声音说:
“那沈秋面相与心性不符,本该是鲁钝昏聩之人,却偏偏又有旭日东升之兆,若是千年前灵气繁盛,便是有修行人为他逆天改命。
但如今灵气不存,这等玄妙之事本不该发生。
沈秋命数已乱,我既看不穿,也不敢去看,玉皇宫一脉的相面之术是有禁忌的,我已经在张莫邪那里吃过一次亏了。”
“是吗?”
任豪点了点头,他又说:
“当年道兄与我初遇,便说张莫邪有贪狼之象,事后果然如道兄所说,他成就魔教教主,几乎颠覆正邪,鲸吞武林。
那这沈秋,在道兄观来如何?”
黄无敌抬起头,看向头顶星空,他看着莫测星象,说:
“他,是不如张莫邪那贪狼星象那般夺目耀眼。
但我观之,也是北方斗宿斗木獬,绝非寻常之辈。
那北方七宿之首,不服逆境,遇强则强,但骨子中便带着一分桀骜,虽看似温和却易偏激,还有一股血勇。
这性子并不圆满,放在武者身上更是过刚易折。
若是不加引导,怕是日后会成祸患。”
“那就是能成一番事业?”
任豪面色平静,他语气温和的说:
“嗯,那便好。”
“你不管管?”
黄无敌瞥了任豪一眼。
盟主大人哼了一声,说:
“我又不是他爹,凭甚管束于他?他又是我故人徒弟,我也不便干涉,既入了武林,这天高海阔,万里江湖,便任他驰骋。
只是我也见过他。
他还未找到自己的武道,还是随波逐流,迷茫的很,又被事情推着往前走,懒散的很,现在只能称是良木,能否成栋梁,还得再看看。
但,这世间已有过一个张莫邪,再多他一个沈秋,又何妨呢?”
是夜,杭州西南,金华近郊。
一处山中水寨正在熊熊燃烧,火焰冲天,照亮了山中夜景,惊得飞鸟嘶鸣,灰烬乱舞。
在那火焰边缘,金华江上大大有名的五百滩水寨寨主,此时正在爬行。
他手臂腿骨皆被打断,身体蠕动,就如一只肉蚕。
满是血污的脸上布满了恐惧,茫然,和一抹不可置信,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的。
但沾染的并不是水。
他每一次蠕动,都会在身后带起一团血渍。
在地面血道尽头,燃烧的山寨里,五百儿郎已经尽数葬身火海。
“爬啊,你个扑街仔啊!
爬啊!”
有个粗蛮声音在背后催促他,循声看去,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家伙,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翘着腿,恶声恶气。
那人说话带着两广的口音,嘴里还叼着半个炊饼。
火焰映衬出他一身绿袍,还有脸上散乱的络腮胡须,乱糟糟的头发边,还绑着一圈小姑娘一样的发髻。
他的双腿晃动,看上去怡然自得。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身形里总有几分癫狂。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家伙手边,用锁链捆着一副黑色大木棺,那木棺摇晃不休,就好像其中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样。
“呸!”
那人看到这五百滩水寨寨主,这金华附近响当当的绿林好汉似是爬不动了,便粗鲁的啐出口水。
“敢偷老子的东西,送你这冚家铲爽不爽啊?”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上前几步,蹲在那已经油尽灯枯的水寨寨主身边,扬手洒出一些粉末在那家伙身上。
又取出一个火折子,在寨主眼前晃了晃。
他的大小眼中,咧开一个恶劣笑容,说:
“你们这群耍贱的废柴,害老子在这金华多留了好几天,耽搁老子正事,就请你们原地飞升好不好啊?”
那寨主挣扎着呼呼乱叫。
但舌头被拔了,也发不出一声尖叫,只能看着那人背起木棺,走出几步,然后扬手将火折子丢到自己身上。
“轰”
火苗落地,真像是炸弹爆炸,那寨主整个身体都在火光四溅中被炸碎开。
而那背着木棺,穿着绿袍的家伙,则叼着水烟斗,看也不看身后燃烧的火光,就那么大步走入了夜色里。
在他绿袍之后,有绿色太阳纹路的徽记被火光照着闪来闪去。
他在金华耽搁太久了,得抓紧时间赶去苏州。
这一趟不仅有好的“材料”能拿,还能和一些“故人”好好玩玩。
这让他内心非常期待。
自张大哥失踪后,他还从未如此期待过某件事情。
只是不知道其他几个老棺材瓤子,到了没有?
这场苏州盛事,若没他参与,可该有多无聊啊!
“是人是鬼不分明,是善是恶理不清。
仇怨痴恨死生众,铸我青阳铸我名”
破锣嗓子喊出的打油诗,在黑夜里若隐若现,背着木棺的汉子在夜色河滩上纵身掠向一艘破船。
在稳稳落地时,他一脸不爽的狠狠拍了拍背后晃动不休的棺木。
那其中几欲破棺而出的玩意,被这一掌打的安静下来,就好似很畏惧这扎着花辫的绿袍人一样。
他恶声恶气的大骂道:
“吵什么吵!
给老子安心等着!”
“待到了苏州,见了那五九老儿,再让你等饮血饮个痛快,且让那老棺材瓤子看看,老子这一身机关术,可还入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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