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道神魂的注视中,山鬼张开双臂,化作一缕光般消散,整个平台上的尸山血海,也这一瞬如幻影般消退。
平台四周的黑沙流转更快了一些。
就似一架囚笼,将这承影邪灵,丢在这空无一人之处。
这仙门中人,呆坐于此地,四周尽是它所渴求万分的灵气,但任它如何嘶吼,如何喊叫,都无法从其中取得一丝。
就像是被丢入沙漠中的旅者,明明看到了海市蜃楼的水,却怎么也无法用那实质般的幻影,抚慰饥渴的嗓子。
给一个缺氧的人,看氧气的照片,可不能救下一条性命。
这只是一个最可悲的惩罚。
给这些修仙疯魔的人,最最严厉的惩罚。
沈秋听到那平台上,传出如狼嚎一般的哀嚎尖叫。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用心护持,将山鬼疲敝的心魂送回他躯体之内。
外界,山洞之中,随着沈秋手指离开山鬼双目中心的额头,已停下呼吸小半个时辰的山鬼,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未带面具,那并不俊秀的脸上,一双眼中精光暴涨,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那种平静。
“兄长这一战,看的我热血沸腾。”
沈秋将通玄真气,送入山鬼体内,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兄长,问到:
“但你为何不杀它?”
“我已突破瓶颈,寻得前路,有无那武学精要,与我而言,已不重要。”
山鬼平复着呼吸,感受着体内的无端虚弱,他接过耶律婉递来的面具,扣在脸上,他对沈秋说:
“再者说,比起我,也许你更需要它呢?”
“你还真是处处为我着想。”
沈秋撇了撇嘴,他抱怨一样,对山鬼说道:
“兄长眼界高,看不上那等败者。
好吧,我也无所谓,反正捡垃圾,已经捡的太多了,不少它一个。只是相比它的生死,你现在的状态更严重一点。”
沈秋脸色肃然,对山鬼说:
“你现在这种虚弱,是正常的,是心魂离体的后遗症,就像是真死了小半个时辰,又被救活一样。
体魄如以往一样健康,但亏了元气。
这种伤势得慢慢调养,不能操之过急,此后半年,每日都得服用汤药,补足元气亏空,这可是要命之事,你不可胡来。”
山鬼确实感觉自己身体并未受伤,却有种忽略不得的虚弱感。
他也知道要紧,便不再反驳。
而且这会刚得剑术突破,确实得静下心来,将所悟的剑术归纳整理。
“先睡一会吧。”
沈秋从袖中取出一些补气血的丸药,给山鬼服下,他说:
“待张岚,搬山做完事后,咱们再说其他。”
山鬼点了点头,在耶律婉的帮助下,他躺在山洞草席上,昏昏沉沉,睡意袭来时,他又想起一事,对沈秋说:
“承影剑似有些异变,我能感觉到,它似是在呼唤我。”
“这是好事,可别拒绝。”
沈秋笑了笑,说:
“乃是武林中人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与承影心神想合,没准兄长以后,还能再悟得那月缺仙剑。
这些时日,便好生与承影交谈一番吧。”
待山鬼入睡之后,沈秋轻叹一声,转过身来,撕下衣袖,帮爱妻包扎指尖伤口,瑶琴也不做声,在这山洞里,任由夫君为自己治伤。
而青青,玄鱼两人,则坐在山鬼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山鬼的状态。
“有气息了!脉搏也开始跳了。”
青青将手指放在山鬼鼻孔下,玄鱼则伸手贴在山鬼心窍上。
两个丫头一惊一乍。
“师兄,刚才山鬼哥哥,是真死了吗?”
青青看着沈秋,后者摆了摆手,握着爱妻手指,轻轻摩挲。
他看着死死护在门口的山民们,又看了看正守在山鬼身边的耶律婉。
他说:
“刚才,他是介于生死之间,寻得武道突破,赢了,便是一个更厉害的山鬼,若输了,也不会害了性命。”
“这么厉害的吗?”
青青眨了眨眼睛,她看着挂在师兄手腕上的剑玉,和玄鱼对视了一眼,转了转眼珠子,便央求着说:
“师兄,我那缚龙功,也已到瓶颈了,各种武艺,也再难突破,你也让我去试试呗。”
“我也去!”
玄鱼不敢人后,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秋袖子,就像是撒娇一样,惹得瑶琴捂嘴轻笑。
“真当这是好玩的事?心魂离体,一个不好,便要魂飞魄散的。”
沈秋摇头拒绝。
这两个丫头,真把剑玉当玩具了。
但耐不住她们苦苦相求,让沈秋也静不下心,被烦的不行后,他脑海中生出一个想法,便伸出手指,对两个丫头说:
“只给你们试一次!输了便不许再闹。”
“还有,青青无所谓了,这丫头必然信我,玄鱼丫头却对我还有所警惕,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若不能信我,便难以入梦修行。
还有,我给山鬼兄长时辰,是他武艺高强,心魂健壮,承受的住,但你两丫头体弱,所以只能有半个时辰。
若是真下了决心,便带好你等所要用的兵刃蛊虫。”
他摸了摸剑玉,对两个欢呼雀跃的丫头眨了眨眼睛,说:
“就当是一场试炼游戏吧。”
两个丫头,当即叽叽喳喳的跑去准备,沈秋笑了笑,他看向瑶琴,用手覆盖在爱妻手指上,说:
“伤口还疼吗?”
“疼啊。”
瑶琴眨了眨眼睛,靠在沈秋肩膀上,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
“夫君,你看那耶律婉,她似乎对兄长,尤为关心呢。但兄长是个闷葫芦性子,痴情于剑,不为外物所惑。
兄长眼见已快三十,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你欲如何?”
沈秋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身后,果然,耶律婉正手持手帕,把山鬼刚刚带上的面具取下来,为他擦拭脸颊。
他对瑶琴说:
“这刘婉,心思有些重,她与兄长走的确实近,但我总觉得,她是带着目的接近兄长的。山鬼那人心性淳朴,我怕他被刘婉诱惑,去做些危险的事情。”
“眼下不是有半年时间吗?眼见流花有意,流水无情,实在是人间憾事。”
瑶琴扣着夫君手指,轻声说:
“再说了,兄长身边没个女子,难道将来,真要随便找个山民女人成婚?你与兄长身为兄弟,难道就不为兄长人生大事多想一想吗?
我看这耶律婉挺好的。
有你在,兄长就算行险前,也定会与你联系的。眼下就是好机会,不如,妾身前去帮一帮?”
“嗯...”
沈秋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对爱妻微微点头。
目送着瑶琴站起身,拉着耶律婉走出山洞外,又看到两个丫头全副武装的跑进来,沈秋耸了耸肩,不再在理会这些事。
几刻钟后,剑玉幻梦中,枯坐绝望的承影老道,见身前光影一闪,便看到有个持刀而立的人,在那黑沙漫卷中,出现在这平台上。
“我家兄弟,说他不需要你的武学精要,把你这老鬼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