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北军的阵地方向,说:
“就在你我谈话之时,我北国魔兵前锋,已在收拾辎重,欲退回衡水,邯郸一代,威侯若不信,派出探马去看看,自然真相大白。”
说到这里,张楚叹了口气。
他微闭着眼睛,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说:
“我自就任北国国师后,方才知道,这北国兵峰虽盛,但辽东蛮子确实不善治国,我朝国力已在连年征战中消耗殆尽。
国库空虚,朝堂动荡,威侯领兵攻燕京,惊得国内民乱四起,烽火遍地,此番撤兵之后,镇压暴乱,恢复国力,休养生息,才是第一要务。
我国国主也深以为然,小小年纪,就欲励精图治,我身为国师,自然要尽力相助于他。
战阵之事,就暂且放到一边。”
他睁开眼睛,看着满脸不信的威侯,说:
“据我所知,南国国内,情况也不容乐观,你国国主,这些时日,似是沉迷求仙问道,搅得临安城乌烟瘴气。
恕我直言,威侯。
您老乃是国之栋梁,又是赵家宗室,在淮南王身死后,您老与其想着如何攻灭我国朝,不如多花些心思,把你国国主引向正道。
我也不想欺瞒威侯说,两国就此罢兵。
仗,肯定是要打的,南朝北国,注定只有一家能吞并天下,立万世传承之功业,但这仗,现在不能打。”
张楚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他说:
“两国如今都是虚弱之势,若病虎相搏,各有各的麻烦,再这么打下去,怕是会便宜在旁窥探的狡狐。我不想让那渔翁得利。
想来,威侯也不愿意看到未来蒙古入关,蛮苗得利,还有那狼子野心的域外倭人。
其他双方还没动,他们倒是第一个跳了出来,欲占我中土大地。”
国师冷哼了一声。
言语之中,尽是不满。
“我中原之事,谁输谁赢,那都是自家之事,哪能轮到域外蛮子,来摘下这桃?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看在眼下齐鲁之事生变,我唯恐辽东之外,三韩之地的倭人,也会趁机乱我国土。
大家都是汉人,共敬先祖,守得汉家江山永固,以此天下大义为名,你我南北两国就此撤兵,共御外敌,乃是兵家正理。
我北国先退上一退,表明态度,倒也无妨。”
张楚拿起酒壶,给威侯再倒了杯酒,他温声说:
“我想,威侯一生英雄,也要早作决断,莫犯糊涂才好。”
平心而论,张楚这几句话说的是真的漂亮。
并没有玩弄辞藻,说的挺朴实,但听上去确实发自真心,而且扯上天下大义,所谓共御外敌,让威侯也很难反驳一二。
辽东那边有三韩倭人袭扰,这事威侯也是从水师那边知道的。
当初他领兵围攻燕京时,听说那些倭人还陈兵鸭绿江畔,只待燕京一破,就要侵入辽东,这事也做不得假。
思来想去,赵廉心中便有决断。
他沉声说:
“老夫就信你一信,你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这平原附近,老夫会留一支偏师,若你北国要趁机生乱,就别怪老夫再以百战强军攻伐。”
“不会的。”
张楚眨了眨眼睛,说:
“百战军天下至锐,燕京一战,张某已看的清楚,只要这支强军在,就算我有心攻伐,也要掂量一下我力的。
只要有百战军在齐鲁,这一地就安然无恙。
威侯也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倭人来势汹汹,我听闻还使得邪法,威侯此去,必要用心对待。”
说到这里,张楚停了停,他沉吟几分,又对威侯说:
“我见威侯周身,有江湖人护持,但他们的武艺,实在是平平无奇,这战阵凶险,刀剑无眼,只靠他们,怕是护不得威侯无恙。
我呢,是晚辈,想来敬重威侯这等战功赫赫的兵家前辈。
不如这样,我家无命,武艺还算不错,又使宝兵却邪,此番我率军回返北国,国内小事,也用不到却邪出马,不忍见宝兵蒙尘,就让他随威侯去齐鲁杀杀倭人。
一来,战阵杀伐,能让我家兄弟武艺再进。
二来,以却邪之力,能护得威侯无恙。
三来,也算是你我两家盟约罢兵的见证。威侯,你看如此可好?”
这话说得赵廉一脸愕然。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对张楚说:
“你莫不是把老夫当傻子?”
“老夫是失心疯了,会把一个效忠于敌国的江湖高手放在身边?那魔刀却邪就在帐外,你让老夫这每日晚上可睡得安稳?
此事莫要再提,让那混小子老老实实的滚回去吧。”
张楚也站起来,他笑眯眯的对威侯拱了拱手,说:
“威侯此言差矣。”
“无命那个性子,听得我所言语,也识的大体,就如我所说,那孩子心中并无善恶之念,也不会行暗杀之事。
倭人来势汹汹,侯爷手中没有镇压之力,此战怕是艰难,我家无命有勇力,正可当大用。
威侯若不放心,把他遣入前锋,做个冲阵大将也可。
让无命护住威侯,乃是我一番心意,侯爷还是不要推辞了。
言尽于此。”
张楚摆了摆宽大的衣袖,他端起最后一杯酒,敬向赵廉,说:
“以此杯满饮,祝威侯此去,旗开得胜,也愿两国下次交锋,于战阵之上,还能见威侯虎威。
威侯年纪大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哼。”
赵廉也端起酒杯,大声说:
“老夫身子骨硬朗的很,还能再战二十年!
不劳国师多操心了,今日这顿酒喝得不错,下回待老夫攻入燕京,攻灭北国时,再请国师也好好喝一杯。”
两人针锋相对,各自饮完杯中酒,也不告别,就那么转身向两方,就此离开,两人心中,也同有诽谤之音响起。
“阴鸩小儿,老夫信你个鬼!”
“哼,老东西,还挺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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