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心中失望,但表面上风度未失,也不理会恶声恶气的玄鱼,端起那药茶,毫无畏惧的便送到嘴边,饮了一口。
他根本不担心玄鱼下毒。
以他如今的身体情况,再怎么凶戾的毒,入了体内,都会被体内火气焚尽,况且,在巫女面前,这小玄鱼还没那个胆子胡作非为。
刚才那话,就是故意吓唬他的。
“呼”
药茶一入口,便是苦涩酸辣,那种古怪的味道,让张楚的脸颊都抽在一起,像是一口气吃了上百个柠檬一样。
但效果很好。
药茶流过嘴中,喉管,直入胃囊,就如冰雪洒下,与充盈体内的火气相融,带起一股股消散气劲,就像是体内生出一股风。
在它所到之处,命脉的焦灼被暂时压下,被冲天火气折磨的极惨的张楚,也久违的感觉到了一抹清凉放松。
便再饮一口。
牛饮一般,将杯中茶汁饮干,残存的药渣也没放过,吞入嘴里,以袖子掩着嘴,咀嚼几下,吞咽下去,体内那股如暑气一般的焦灼,被飞快的冲散褪去。
不到十息,张楚放下掩住脸的袖子,那龟裂的嘴唇,也带上一抹温润,似乎正在恢复。
但这只是表象。
张楚能感觉到,体内的火气只是被这杯药茶暂时压下去了,它并没有被驱散,若是找不到解决之法,总有一天,它还会卷土重来。
“谢姨娘。”
张楚深吸了一口气,在嘴中回荡的清凉中,他对巫女俯身行礼。
后者摆了摆手,语气随意的说:
“你求不得所求之物,我也不忍见哥哥的儿子如此受苦,这边算是你过去十多年中时时来信慰问的嘉许补偿。
予你一年轻松,自去寻救命之法。”
说到这里,巫女的眼睛转了转,她轻咳了一声,又说到:
“当然,我苗疆有能救你之药,然宝物不可轻予,非巫女不得使用...”
桐棠夫人拉长了声音,在短暂停顿后,她在玄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挥了挥袖子,对眼前一众蛊师族长说:
“我徒儿,下一任巫女玄鱼,三年游历期满,回返苗疆,我之前已做测试,玄鱼一身蛊术大进,可承巫女重担。
你等都知,我重病缠身,已无法履行巫女职责,就在今日,在你等见证之下,将巫女之位,传于玄鱼。
待几日后,于蛊母神庙,正式举行传承大典。
正好苗疆蛊师都已聚在凤凰城,也不需要再行通知,仰阿莎婆婆,仪式筹备,就交予你了,时间紧迫,便不求繁琐,肃穆大方便可。”
前方一众族长顿时面面相觑。
巫女积威深重,在她面前,众人不敢大声喧哗,但彼此以眼神交流,询问到底出了何事?
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桐棠夫人说自己重病缠身,这事倒是不假。
他们哪个不知道,巫女的心病都快成心魔了,而自玄鱼外出游历这三年里,巫女在巫蛊道中也做了些人事安排和调整。
明眼人都能猜到,玄鱼接任巫女,可能就在最近几年,但传承来的如此突然,依然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
“巫女。”
在场地位最高的仰阿莎婆婆,看到了玄鱼挂在腰上的凤凰索,便有些犹豫的,对夫人说:
“这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草率?不,不草率。”
巫女收拢着双手,一本正经的解释到:
“如今天下大势,风起云涌,眼见混乱了近三十年的天下山河即将一统,这势必会影响到我苗疆内外。
所谓天道有变,神器更易,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此乃自然之理。
苗疆已坐视战祸二十余年,此时也得介入这纷争之中。
我,已经老了。”
年轻漂亮如熟透的桃子一般,拥有能吸引天下所有人美貌的巫女,语气随和的如此说道:
“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徒儿此番游历归来,会给你等,会给我苗疆百万生灵,再赢得下一个时代的和平。
你等现在或许还有怀疑,但我相信,最多三年之后,你们,乃至整个苗疆,都会感谢我徒儿,也都会感谢我今天这个决定。”
巫女说完,后退一步,将头顶传了一千年的银饰取下,如王冠一样,戴在玄鱼额头,她如放下了沉重担子,很是轻松的活动了一下躯体,对身边阿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高手女子,一前一后,在众人注视中,就这么离开了小院。
待巫女离开后,讨论的声音立刻爆发出来,族长们在询问白川和黑潮,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玄鱼则摸了摸头顶的银饰,又摸了摸腰间的凤凰索,她看向人群后的张岚,后者对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咳咳!”
小巫女深吸了一口气,咳嗽几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站在院中台阶上,对眼前族长们说到:
“我,已经和大楚王女,义结金兰,互称姐妹!师父也将巫女之位,传承于我,今日就对诸位长辈说清楚。
待传承大典结束后,苗疆巫蛊,还有七十二土司精锐苗兵,便要随我...随本巫女出苗疆,入中原!
援助大楚,扫清寰宇!”
玄鱼左手猛地一挥,大喊到:
“此乃天下定鼎之事,事关苗疆百年安危,容不得我等蛊师再行犹豫,诸位长辈返回各家族,务必将此消息,广而告之。”
说完,玄鱼回过头,对张楚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她说:
“北国国师在此,听本巫女一言,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撤出南方诸界,否则必有刀兵相见之祸,血流成河之灾!
认输吧,张楚,给自己留点体面。
你不会是青青的对手,就如北国,永远不会是大楚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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