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伸手,自觉地伸出手腕让苏医师看诊。
今天是他例行检查内伤恢复情况的日子。天魔一生至少两个雷劫,出世雷劫与千年雷劫。当上魔君之后,还有一个登基雷劫。登基雷劫强悍无比,一个不慎,皈依地母。为了渡过此雷劫,历任魔君皆是用紫电珠和玄光剑共同抵御。
可到了原主这,紫电珠在两百五十年前的魔宫宫变里失踪不见,多年未曾寻得,因君父被人算计中毒,早早驾鹤西游,原主才不得不仅靠一柄玄光剑渡过登基雷劫。
就算原主实力再逆天,也不可能在只有一样宝物的保护下全身无恙。黑雷如鞭,鞭挞在背,疤痕不灭;黑雷入体,游走腹腔,成他内伤。即使苏医师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压制住了魔君的内伤。
苏医师收手,将一白玉药瓶交予元照:内伤的药,还请魔君收好了。还有还有小殿下的经脉因修炼入门,不知被体内何物打乱,如今看来,有几分毒的意思。还君上允我每日来为小殿下把脉。
毒?谁给他下毒了?在孔雀领地被下的毒,还是在魔宫里元照侧首,眯眼端量吃早饭还能把侍女吸引得目不转睛的孔在矜,又是颔首,准了。
元照遣退苏医师和周遭的侍女后,走进卧室,斜倚着茶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质桌面,思考如今的孔在矜是否记得作为奶娃子的一天。
极大可能是记得的,因为孔在矜一起床就叫了一声奶娃娃才叫的哥哥。
但他还得确认,所以他准备去书房边批折子边等孔在矜吃完早饭。他刚想走,手指突然间被凉玉一触。
元照惊讶地侧首俯视,只见那个青年竟是一呆,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去碰他的手,随之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之中。元照见那雪白的发和白皙的肌肤之间绘上一抹藏无可藏的桃粉,不由失笑:自己先动的手,还先不好意思了。
孔在矜听到一声轻笑,他抬头,正正对上魔君盈了笑意的眸子,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又要低头之际,只听魔君声音轻快地问:吃完了?
他往前推了一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嗯。魔君看了眼碗,礼貌性地问:还要吗?他摇摇头:饱了。
元照吩咐侍女把碗勺收走,直切正题,语气却有几分不正经:昨天的事情,小殿下记得多少?
听他打趣,孔在矜似乎又是肚痛,蜷着身子,又将头埋在臂弯里,一抹桃粉愈深。
元照摸着下巴打量他:那是记得了,只是不知道记得多少。忽地,某人戏谑心思更浓了,道:昨日,你叫本座什么来着?
孔在矜瑟缩了一下,往一旁挪了身子,似乎想要离他远点,嘴里却老实地回答:哥哥哥。
元照听他配合,想着这人怎的如此乖?他走近一步:昨日在龙游殿,殿下为了不离开本座,还
孔在矜身体一颤,又往旁边挪了下臂弯。他没挪凳子的位置,所以他斜着身子,斜斜地枕着圆桌的边,只要他再移半□□子,就摔了。元照听见他声音浅得如花苞初开,嗫嚅地答:记得。
元照深觉自己像欺负小孩子的坏叔叔,但还是忍不住戏谑的心思,又拉短了两人的距离,问:那,昨日胆大,吵着要和魔君睡觉的,是哪家的牛犊?
孔在矜又是一颤,当真是被昨日不知收敛的自己羞得脸都烧红,不知所措地又往旁边挪动。可那桌子边早已经移无可移!他恍惚地感到一瞬间的落空,旋即便被一袖黑色捞住。
魔君五指弯曲,环住他上臂,将他往回带。孔在矜乖乖顺势靠在了魔君的身侧。那尊身躯的温度从黑衣内透出,熨在他的脸上,十分踏实。他睫毛不禁抖了抖,低声答:是我。
魔君将他扶正,旋即松开他,走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仍是没几分正经:别紧张,魔君又不吃人。哦,不对,你是妖,我就更不吃了。
孔在矜急促地胡乱应下,自觉地给元照空出的茶杯倒茶。元照甚是满意,抿了一口:日后住在桃源殿即可。有需要,便同侍女说。我对外称你是我弟弟,所以她们也会服侍你。
孔在矜一如往日地将他所有行径收入眼底,应道:嗯。
人住在这,总不能终日无所事事。于是元照为孔在矜安排了老师,让他习字和了解魔界的规矩礼法。那日风和日丽,魔君是这么对孔在矜说的:你在桃源殿住,十分悠闲,不如学些东西,了解下魔界。身在魔宫,你得清楚规矩。
孔在矜看着他,点点头:好的,哥哥。
奶娃娃变回青年的这几天,元照懒得改孔在矜对自己的称呼,就让他这么叫了。
反正孔在矜这么叫魔君哥哥,大家也叫他小殿下,对他无比尊重,没有人敢欺负他,也算是一种保护吧。再说了,从紫电珠的意义上来说,大家称呼孔在矜一声小殿下也无非不可。
思及此,他避开孔在矜的目光,说:了解归了解,我们归我们。你不必对我行礼鞠躬。听到了么?
听到了。孔在矜冲他微笑。
魔君忍不住看了眼那笑靥,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
时间如飞梭。这些日子,元照翻了两本魔文古籍,也没发现有取出紫电珠的法子,面上显出几分颓然。
魔文这种文字,与三界通用文不一样,是天魔内部独传的文字,专用于记载秘文。每一个魔文都会带几分天魔的气息和魔力。
他借着原主对魔文的本能认识,才勉强辨认出蝌蚪般的文字是何意。看了几天,他疲惫不看。正要揉揉额角,一双微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鬓发,指尖移至他额角,轻轻地按揉。
那人衣袖不经意地碰了他的颊侧,留下一股清冷的梅花香。他浑身一僵。
孔在矜立于他身后,说:哥哥,你累了吗?
元照眯眼享受,舒服地倚在太师椅上,说:没有。最近学了什么,说来听听。
孔在矜声音清澈动听,如不徐不疾的溪流:学官告诉我忽然间,那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什么倒在地上的闷响!
舒适醉人的沁凉滑落,他急忙转头,抱起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奶娃娃,面色微凉。他当即吩咐侍女拿小孩子的衣服过来,派人去请九长老苏仲施。
他眼神深邃:紫电珠还是毒?
苏医师急匆匆地踏入了桃源殿:君上,小殿下怎么了?可他一进桃源殿厅堂,便见魔君毫不客气地掐孔在矜羽毛般柔软的脸颊,似乎没听到奶娃子咿咿呀呀地在抗议。
苏医师不由擦汗:魔君你几岁了,竟如此欺负小孩子?!
元照抬眼对苏医师说:孔在矜又成这样了。他变成小孩子,一点也不记得长大后的事情。
他刚试过和小在矜沟通,可这娃子只知道喊哥哥,脆生生地喊,黏糊糊地喊,一本正经地喊,尾音上扬地喊仿佛在小在衿的世界里,只有元照一人似的。孔在矜喊得侍女拼命憋笑,喊得魔君一张老脸属实没挂住。
元照灵光一闪,试图逗小在衿发笑,让他转移注意力。可他发现孔在矜还能笑着喊时,沉吟片时,上手掐其软肉,这才没让他在德高望重的九长老面前乱喊。
九长老见小孩子白嫩的肌肤上都有红印子了,亟待地出声拯救在魔君手下惨遭摧残的奶娃娃,道:请让老夫为小殿下诊断一番。
魔君正要把小在衿交给苏仲施诊断,岂知小在衿在离手的那一刻,居然又咬了他手!
小在衿咬完,仍旧气呼呼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瞪着大眼睛,又生气又委屈地说:哥哥,欺负人。说完,小在衿还嫌不够,气鼓鼓地扭头哼了一声。
苏仲施:原来魔君真的在欺负小孩子。
元照:我说没有长老你信吗?
无奈之下,他强行面若无波,拿帕子再次擦净手上口水。
第3章魔君:碎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