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慢车速,有些担心。
他不常自己开车,以前需要外出,都是养父母家里的司机开车,平时工作,开车的是助理或者专职司机。
有时越是小心就越是容易出事。前面不是什么难开的弯道,他竟是直接撞了上去。
下车拍过照,回到驾驶座上时,发现车发动不了了。
一瞬间,他脑里空了一下。
大雪天,荒郊野外,车坏了,马上天黑。
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即求援,但他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拨出电话。
今天他不是平常的沈戟,没有盔甲也没有武器。可以的话,他不希望任何认识他的人目睹他的困窘。
而就在这时,后面打来一束车灯,柏玉那个被他刁难过的小年轻出现在他面前,叫他沈老师,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盯着柏玉,讶然地张了张嘴。
今后要与盲罪合作,不欢而散后他又看了看柏玉的资料。
柏玉只比他小三岁,今年25,他说柏玉是小年轻,其实不太恰当。
柏玉下车向他走来,站在他车门边时,他忽然觉得柏玉很高。
在工作间,柏玉穿得太随意,现在穿了件灰色翻皮夹克,脚上一双短靴,整个人显得比上次见到时稳重。
你怎么在这儿?沈戟把问题抛了回去。
来看一个朋友。柏玉边说边检查,你车坏了。
沈戟知道车坏了,但听柏玉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一紧。
柏玉把驾驶座的门拉开,沈戟愣住。
你还想在这儿过夜?柏玉很随意地笑了声,朝自己的车抬下巴,马上交通管制了,今晚肯定回不去。去我车上,带你到县里填填肚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开头有几百字补到上一章的尾巴上去了。改名是因为原名锵的一声像篇搞笑文,但其实这是篇狗血文,小灰字也改了,这样更直观一些。
第4章汽锅鱼
小县城一下起雪,路上就看不见人影。
柏玉载着沈戟兜了好几家招待所,都因为条件太差放弃,最终只得回到他们问过的第一家。
那是县里最好的宾馆说它最好只是因为它相对干净宽敞,有热水有暖气,但要放在晖城,柏玉*本不会考虑。
哟,还是住我家?前台是个胖大姐,守着热气扇看电视剧,看得哈欠连天,见到客人上门,还是热情地打招呼。
柏玉笑着问:连个标间都没有了?
沈戟跟在他后面,不自在地看向生锈的房型介绍表。
我骗你干啥?真没有!
柏玉转脸看沈戟,沈老师,要不我们今晚就将就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宾馆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他们刚才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雪,把整个小县城转了个遍。
前台这儿热气太足,柏玉想沈戟应该是热着了,不然脸怎么会这么红。
不等沈戟开口,胖大姐大声劝道:将就一下吧,啊?这有啥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又不是一男一女,睡一床没事儿!我家的床大,剩下那间是豪华大床房,200块,太贵了才剩下的,床睡三个成年人都没问题。小伙子,别闹别扭了啊,你们看这么大的雪,一会儿让别人住了,你们就真没地方住喽!
这一串跟机关枪似的,沈戟被扫得头痛,看柏玉一眼,那就住这里吧。
柏玉看出沈戟不情愿,他自个儿也没乐意到哪里去。
但此时妥协的沈戟和那天与他争执的人很不一样。那次沈戟其实也妥协了,但姿态仍然十分强硬,现在却显得柔软,那层矜贵的外皮被揭掉了。
是因为不是工作场合?
还是因为沈戟今天打扮得太普通?
事实上,提出带沈戟到县里找吃的,柏玉也只是一时兴起。
他没有义务管沈戟,碰巧遇到沈戟受困,他大可以帮忙打救援电话,然后充满人道主义精神地将沈戟载到县里,之后就各顾各。
不至于一起吃饭,更不至于分享一间豪华大床房。
可在出故障的汽车边,看见沈戟堆在下巴上的高领毛衣,副驾上的羽绒服和驼色围巾,再对上沈戟那双刻意隐藏惊讶而显得有些躲闪的眼,他临时改了主意。
总觉得今天的沈老师像个丢失铠甲的武士,如果不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说不定会出什么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从山路驶向小县城时,柏玉已经颇为冷静地说服了自己沈老师是项目的总负责人,要是有什么闪失,比如感冒发烧,会影响项目进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盲罪的大家都等着这次机会。
两人都没有行李,登记之后去房间上厕所、休息,统共花了一刻钟。
沈戟先上厕所,柏玉洗完手出来,见他站在屋中间,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
但沈老师不该是手足无措的人。柏玉故意弄出轻微声响,沈老师,去吃饭?
沈戟点点头,跟着柏玉往外走。
到了门口,柏玉正要取下房卡,忽然道:你就这么出去?
沈戟的神情有些木然。
柏玉简直要怀疑那drama的西装才是沈老师的本体,现在这个陌生的沈老师是西装的寄居蟹。
他笑着指了指椅背上的羽绒服,只穿毛衣出去,会冷。
沈戟轻轻啊了一声,眼睛因为窘迫睁得圆圆的,立即倒回去穿上羽绒服,把围巾也套上了。
看着这人冒冒失失的样子,柏玉在心理推理了一番。
盲罪做的是剧本杀生意,而他不是一般的合伙人,剧本大多出自他手,顺逻辑、揣摩人心的时候很多。
沈老师今天会在山路上和他遇上,难不成也是去了芝县监狱?
看了某个重要的人,情绪受到影响,才撞到缓冲栏,到现在还魂不守舍的?
这个人是沈老师的谁?
柏玉推是推理了,却不至于拿出来问。
每个人都有隐私,得留一份成年人的体面。他现在对沈戟是挺好奇的,可这份好奇有时间空间上的限制。
只是因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捡到了沈戟,而沈戟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他才生出探究的心思。
换句话说,他对沈戟本人其实兴趣不大。
宾馆对面就有一家餐馆,做的是汽锅鱼。鱼在汽锅里和酸菜、白萝卜、火腿一起炖,炖的时候气味都被闷在里面,一揭开锅,白雾和香气散得满屋都是。
冷天就适合吃这种热气腾腾的东西。
但柏玉却看见沈戟握着筷子,在白雾冲起来时皱紧了眉头。
店里热,沈戟进来时就把羽绒服脱了,柏玉猜他是担心这一顿吃完,毛衣就臭得没法穿。
可这儿也没法讲究,柏玉打了自己的沾碟,没紧着伺候,沈老师,沾碟你自己去打啊,不知道你什么口味。
沈戟的空碗里已经放着一块鱼了,闻言愣了下,抬起眼。
他们这一桌顶上正好有一盏明亮的白灯,亮得刺眼,沈戟的眼睛在光芒下如水洗过的琥珀,温润而干净。
柏玉和他四目相对,不经意间挑了下眉梢。
吃这种鱼需要沾碟。柏玉没想到沈戟连沾碟也不打,没有吃过的样子。
汽锅鱼在晖城及周边多的是,沈戟竟然没吃过?
我这种可以吗?柏玉拿起自己的,香油葱蒜小米辣。
沈戟尴尬地点头,在柏玉起身时又道:我不要辣椒。
柏玉笑了声,给他打了个不辣的沾碟。
一大早出门,午饭没吃,柏玉早饿了,打完沾碟就没管沈戟,也懒得找话题闲聊,吃到半饱才有心情看看沈戟。
即便是在这种小餐馆,沈戟的背也挺得很直,低头小心理着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切牛排。
柏玉吃鱼都是放在嘴里抿,肉吃完了刺也吐出来了,哪像沈戟这么理完再吃?慢条斯理的,刺倒是理干净了,肉也已经凉了。
柏玉看了下沈戟的渣盘,里面只有很少几根鱼骨。
而他自己的已经堆了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