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打击太大了,面前的是亲外祖父,太子忍不住问了出口。
“殿下放心,绝不会如此。”
章今筹苍老的声音格外笃定,道:“陛下年迈多病,精力不济,他会怒斥殿下,禁殿下的足,但绝不会废太子。”
这一点,章今筹倒不是安抚太子,废太子对于整个皇朝来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建德帝老了,又常常倒卧病,他同时也经不起折腾。
若真废了太子,那么悬空的东宫就会成为越王秦王的目标,到时候又一番波涛将要掀起,这是建德帝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的建德帝,必然希望朝堂平衡稳定,所以太子哪怕只剩下个空架子,也不能废。
当然了,等皇帝山陵崩了以后,这空架子太子面对两个如狼似虎的弟弟,他也肯定登不上帝位罢了。
建德帝心里必然也会清楚,只是不论是秦王还是越王,在他眼里,也有承继江山的能力。
章今筹抬眸,看一眼面前勉强松了口气的太子,垂下眼睑,掩住所有思绪。
庆国公府身处于风暴中心,能想明白这点的,除了章今筹以外,还有一个世子章正宏。
等章今筹苦口婆心一番,暂时将太子安抚妥当后,回府后,世子自然又老调重弹,提起改旗易帜,转投秦王麾下的事了。
在章正宏眼里,大外甥大势已去固然令人惋惜,只是庆国公府百年显赫,也不能就此沉寂在他们父子二人手里。
只是章今筹听罢,虽眉心紧锁,但还是一如既往般坚定拒绝了,并让章正宏好生替太子笼络党羽。
章正宏沉默片刻,也只得恭敬应了,东宫出了这般大事,他可以预见,很多有实力者如武安侯父子等人,会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笼络诸人并不容易。
只是庆国公府到底是章今筹当家的,父亲既然拿了主意,他便须努力去办。
章正宏拱手告退,出门之前,他还告诉了父亲,皇后派人传话之事。
皇后的传话,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让庆国公府努力襄助太子,以摆脱这次困境。
只是这谈何容易。
章今筹沟壑纵横的脸上,又添几分阴霾,他静静看着儿子转出书房,隔扇门掩上。
他垂眸。
太子?秦王?
……
京畿之地本人烟稠密,又因天子脚下给人更多信心,即便各州县都有赈灾举动,很多贫苦百姓情愿走远一些,也要奔京城来,灾民很多,粮食压力很大。
赵文煊领了差事以后,立即命人出京,往广平、蓟州等地常平仓调运粮食。
底下人按往年情况估算一番,现今几个小常平仓里的粮食,大约能支应一个月左右。
这与之前的设想差别不大,赵文煊松了口气,广平、蓟州存粮多,距离京城也不远,在年节之前,肯定能将粮食运抵京城。
赵文煊亲自去视察了各个灾民安置点,又看过灾民的一日三餐,粥很稠,馒头也足够大,后厨一边做,前面一边分发,食物到了灾民手里,还是腾腾热气,能趁热吃。
他很满意,这陈泉虽有种种瑕疵,但办事还是很稳妥的,难怪建德帝呵斥了他一番,却没有具体责罚。
这种人为官也可以了,毕竟人无完人。
赵文煊除了接手赈灾差事以外,还得督促廖令安“查明”通州常平仓真相,将结果呈于御前后,后者便算告一段落了。
他忙碌两日,事情上了正轨,便能稍稍松乏下来,早些回府。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现,实际赵文煊回府后了,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即便他挂念顾云锦母子,也只能陪伴二人用了晚膳后,便匆匆折返前殿。
这回,赵文煊也没招来幕僚,而是屏退了所有下仆,只留徐非一人在跟前。
他的声音沉稳,一如往日,道:“徐非,冯勇那边准备得如何?”
冯勇,本来是赵文煊麾下其中一个护卫军的统领,忠心耿耿,深得他的信任。
不过,在赵文煊上京之前,冯勇却告了伤病,暂时离开了护卫军,回家养伤去了。
这些都是表象,实际上,冯勇是奉了主公之命,化明为暗,去统领赵文煊麾下私兵去了,一同前去的,还有护卫军中一部分强将精兵。
早在上京之前,赵文煊就命冯勇先选出一万名精兵,再准备他们乔装打扮之物。
如今三个多月时间过去,早应该准备妥当,即便路途遥远,消息也该来了。
果然,徐非拱手道:“回禀殿下,昨日收到传信,冯勇称一切已准备妥当。”
传信昨日便到了,只是昨日正值建德帝当朝呵斥太子,赵文煊既要暗中筹谋,又要忙碌当差,冯勇之事也不急于一天半日,听了徐非禀报后,他便按捺下来,今日才细说。
赵文煊颔首,吩咐道:“你传信过去,让冯勇与他手下那一万兵将,开春后便乔装易服,分散潜入民间,前往京城,在京郊、宛平、通州等地的据点汇合。”
建德帝身体很不好,大殷朝的天,随时可能发生巨大变化,若事出突然,届时,正如越王与靖海伯所说的那般,赵文煊虽坐拥秦地精兵悍强,但他人在京城,必然会出现了一个月的空档期。
越王能想到的事情,赵文煊如何不知,他怎么可能露出足足一个月的破绽,让人有机可乘。
该准备的,在上京之前,他便已准备起来了,这一万精兵,还只是先头部队,其余还有数万兵士,也将要乔装易服,悄悄往京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