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郁棠:“……倒,倒也不必这么急吧。”

“这怎么能算急?我若真急的话,明日就将东西给你送过去了。”

说话间冯灿云已经速度极快地系好了氅衣,温热的汤婆子也妥帖地拢在了掌心里,郁棠见劝她不住,便也跟着她一同起了身,托着她的后腰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迈过太白居的门槛才想起季路元还要约摸一刻的功夫才会过来接她,冯灿云也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偏头想了一想,牵起郁棠的手欲要往不远处自己的马车走,

“我都忘了镇北世子将你送来后又回了鸿胪寺,阿棠,我先送你回府吧。”

徐府与季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还隔着两条熙来攘往的主街,冯灿云的身子近来愈发的笨重,显然并不适宜长久地乘坐马车。

郁棠担忧她的身体,笑着摇头拒绝道:“无妨的,我再上去等他一会儿,你先离开吧。”

她看冯灿云还在迟疑,索性便抬着她的手臂将人强行扶进了车内,继而又自外严丝合缝地拉上车帘,直至目送着那长方的小蓝顶棚消失在街尾后才复又提步往回走去。

已经是戌时三刻,街上的小贩正一个赛一个地大声吆喊着收拾摊位,郁棠回到太白居前,一只脚堪堪迈过门槛,耳中却在此刻不期然听见了身后叫卖糖人的吆喝声。

季路元幼时曾从宫外给她带回来过一个糖人,郁棠十分珍惜,可惜彼时她连签子都没能焐热,糖人就被郁肃琮带着几个小太监抢走摔坏了。

蓦然思及宫中过往,郁棠心绪微动,她停下脚步驻足回首,瞧着那卖糖人的老妪已经推车走出了一段距离,脑子一热,忙不迭便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三四个运送米粮的独轮车恰在此时贴着她的裙摆擦身而过,黝黑的大汉连声吆喝着‘贵人让让’,郁棠不得已向后退了几步,不过一个短暂的停顿,前方的老妪就已拐进了一条狭小的暗巷。

“老婆婆,您等等我。”

郁棠踮着脚尖又喊了一声,急匆匆绕过独轮车跟进了巷子里,好在那老妪步子不快,郁棠气喘吁吁地追上她,买了一男一女两个糖人,颇为欢喜地拿在手中瞧了又瞧,这才款步往巷子外面走。

夜色愈浓,小巷之中也愈发幽静,郁棠埋头绕过一个拐角,隐隐瞧见前方似是有个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眼眸一亮,当即便挥舞着手臂扬声喊道:

“季昱……”

不对。

她颦了颦眉,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不是季路元。

纤纤五指立时攥了攥袖中藏着的小匕首,郁棠谨慎地停下脚步,脑子里飞快思量计算着,她若在此刻开口大声喊人,同时转头尽力往相反的方向跑,如此这般地一通做下来,逃脱的几率能有多大……

思虑间来人愈近,徐徐显出面容来。

那几个时辰前才堪堪见过一面的东宁世子盛时闻眉眼带笑,恭恭敬敬地拱手同她行了个礼。

“公主莫要惊慌,是臣。”

街角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了一晃,马匹嘶鸣,似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暗巷巷口。

郁棠尚且还带着几分怔愣,盛时闻就已经信步走上前来,他又对着郁棠行了个礼,而后探出手臂,竟是要直接握她的腕子。

“公主当心些,这些糖人已经……”

郁棠蓦地一惊,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下意识将手中的糖人向前一扔,口中同时大喊,“季昱安!”

自从上次她在季府旧宅的大门前险些被郁肃璋拉上马车之后,季路元就耳提面命地告诫过她,现今她已经离了宫闱,郁肃璋便再无法用她身边亲近人的性命对她施予胁制。

既是如此,倘若日后她不幸再次于大庭广众之下遭遇威胁,不管这威胁因谁而起从何而来,她都应当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大声呼救,而非独自沉默忍受着瑟瑟缩缩。

盛时闻被她冷不防的放声喊叫吓得一个哆嗦,“公主你冷静些,臣并非是要……”

话未说完,闪着寒光的锋利短刃便已经自他身后杀气腾腾地猛袭而来。

盛时闻眉头一皱,反应极快地闪身躲避,这人的身形动作都极为灵活,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整个人便已经退出了三步远,唇边笑容尤在,脸上却添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棠!”

季路元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她身边,他身上还带着些疾跑之后产生的热气,郁棠惊魂未定地扑进他怀里,感觉周身的寒意都被他温煦的胸膛驱散了不少。

季路元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右臂探过她腰间,极具占有欲地将人搂入怀中,举止极尽呵护温柔,眉峰却是应时聚起,面色不善地看向了眼前的盛时闻。

“不知东宁世子在这月黑风高之夜,毫无礼义廉耻地将我夫人堵在这暗巷之中,是想做些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其中的‘夫人’二字,明晃晃地向盛时闻宣誓着自己的地位。

盛时闻笑了一笑,显然没有将这点示威放在眼里,他甚至都未多看季路元一眼,只是稍微偏了偏身子,正对着郁棠道:

“是臣有失妥当,适才在巷口瞧见了公主的背影,便想着跟进来同公主行礼问安,不料却因此使公主受了惊吓。”

说罢复又颔首躬身,姿态较之初始显得更为谦顺恭敬,“是臣鲁莽,还请公主恕罪。”

他端的是个真切又和善的纯良样子,远山似的眉眼中含着点蔼然的清浅笑意,拱手间长袖摆动,瞧上去愈发的驯良温厚。

郁棠却没接他的话,她又向着季路元的身边靠了靠,灿亮的半月眼一眨不眨地谛视着盛时闻,其中的怀疑与防备了了可见。

“……好吧。”

明白自己已经被全然当成了歹人的东宁世子耸耸肩膀,徐徐叹出了一口长气,

“如此疏远设防,看来公主是当真忘记臣了。”

他略一停顿,继而从怀中掏出一枚椭圆的棠花白玉牌呈在郁棠眼前,嘴角一垮,突然用着仿佛被她始乱终弃一般的僝僽口吻幽怨道:

“公主还记得这枚白玉牌吗?这还是幼年时您留给臣的东西呢。”

郁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