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谏言?
郁棠脚下一停,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眼。
她怎么觉得这事发生的时间较之前世貌似早了许多?
“阿棠。”郁璟仪待在房中等了她半晌,始终没瞧见人,便干脆自己寻了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几个舵工闻声回首,瞧见是她们,当即便如鸟兽散地各自分开。郁棠挽上郁璟仪的手臂快步回了船舱,直至关上舱门,她才同郁璟仪说了方才听到的‘谏言游行’的风闻。
郁璟仪‘嗯’了一声,
“我也是才得了消息,正打算与你细讲。这次的事闹得比上次礼部的案子还要大,徐松寒带着都察院的几个御史接连上了数十道奏折,请求父皇严查卖官的始末;国子监和翰林院也紧随其后地上了折子,彻底断了这事端‘大事化小’的可能性。”
“现如今,案子已经交由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堂联审,由大皇兄一手扶持上位的京兆府尹完全没了插手的资格,且声势动静之大,绝不是只判一个礼部尚书就能草草了事的。”
郁棠抬了抬眼,“礼部的郑大人已经判了吗?”
郁璟仪点了点头,“昨日才判的,他将罪责尽数揽了下来,而后又在狱中吞了火炭废了双手,”
她说到此处敛了敛眸,“算是全然舍了自己,给大皇兄喂下一颗再无后顾之忧的定心丸,就此保下了郑颂年。”
“……”
郁棠垂眸绞了绞袖子,没再多说什么。
郁璟仪也沉默不语地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换了个语气复又开口道:
“对了,今次还要感谢你那笑面虎的提醒,大皇兄这几日几乎是疯魔了,他将二皇兄借机推举上位的人一具又快又狠地处理了个干净,我若不是提前收敛了许多,手底下的那几个人怕是也要被他盯上了。”
她边说边抬手搭上郁棠的腕子,
“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一个消息。晌午时我躲在船头的箱箧后吹风,恰好瞧见有人从那艘莫名其妙的供给船上下来,偷偷给季路元送了个东西。我瞧着他拿了那东西后,神色便有些不对劲,你这几日不妨稍加注意着些。”
几个时辰前他们才一起用了午膳,彼时的季世子尚且还没什么异状。郁棠闻言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暮色渐浓,转眼到了酉时,栗桃在外轻扣舱门,小声地请郁棠回去用晚膳。
郁璟仪将她送至门前,又放缓了语气宽慰她道:“至于那药,我也已经嘱咐人着手去民间打听了,你若是还有什么新的发现,便直接过来告诉我。”
郁棠回了她个感激的笑容,搭着栗桃的小臂,提步跨过了门槛。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另一侧的船舱里走,栗桃在前头提着个小灯笼,几次踌躇回首,是个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公主……”
郁棠不解地抬了抬头,“怎么了?”
栗桃闪烁其词,“奴婢方才从船舱里出来时,似乎见到十九侍卫领着驸马的命令去了西侧的卧舱。”
郁棠不以为意,“他或许有什么事要嘱咐十九去办吧,你为何突然想起同我说这个?”
栗桃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地张了张口,“奴婢其实也没听清驸马是不是要邀……或许是奴婢听差了吧。”
“……嗯?”
郁棠愈加疑惑,
“听差了什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至舱门前,郁棠抬手按上门板,慢吞吞地将其推开了一道小缝隙。
里间昏黄的烛火顿时如水一般地倾泻而出,郁棠顺势扬眸,一眼便瞧见了小桌左侧季路元的身影。
季世子今日穿了一件竹月色的棉袍,脖颈间缀着一圈同色的毛领,此时此刻,那点氤氲的光晕影影绰绰地投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眉目如画,俊俏精致得不似凡人。
郁棠不自觉地笑起来,将半合的门板又推开了些。
——然后她的笑容就迅速冻在了脸上。
舱内的盛时闻哭笑不得,“公主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就这么嫌弃我吗?”
他从小桌右侧的圆椅上站起身来,两步跨至门边,手臂举起来,是个欲要让郁棠搭着进门的架势,
“公主,我可不是主动过来讨嫌的。今日午后我钓了不少大鱼,将其中最为肥美的几条送给了季世子,季世子投桃报李,这才邀了我前来一同用膳。”
郁棠没理他,尤自绕过盛时闻进了船舱。
季路元从她进门后便一直刻意低垂着视线,手上来回摆弄着一个瓷白的小酒樽,装模作样地不看她。
这人不知又搭错了哪根筋,才消停了没几日,转眼又开始同她闹别扭。
郁棠攥了攥指,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冉冉升起的怒火,敛着裙摆坐到了他旁边。
“季昱安。”
郁棠轻飘飘地开口唤他,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我有些冷,要喝姜茶。”
卧舱里的热姜茶是季世子在登船的第一日就一直准备着的,他说江上寒气重,加之近来又始终在下雪,故而特地往角落里放了个小炉子,其上摆着个黄铜的小茶壶,一日十二个时辰为郁棠温着姜茶。
季路元探臂取来小碗,习惯性地看向她,“要多加一块红糖吗?还是……”
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极快地别开了视线,“还是就这么喝?”
郁棠觉得自己对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的忍耐已然到达了极限。
“季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