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来,十分用力地推搡了一把季路元的肩膀,长长的眼睫不自觉地扇了扇,半月眼依旧浅浅弯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囫囵落了下来。
“你不是一向最小心眼儿,最喜欢吃醋了吗?”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有些哽咽,
“现在又在这里逞强装大方。我知道,我若是顺着你的话说了,你定是又要借机来挠我的痒。季昱安,你别给我下套,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当’字音落,她几乎已经再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硬邦邦的小石头,棱角多而尖锐,但凡她一开口,整个人便会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其硌得生疼。
“阿棠不要哭。”
眼见她的泪水流得更凶,对面的季路元重重叹出一口气,满目心折地探臂将她重新抱回怀里。
“早就说了不告诉你,现下凭白惹你哭上这么一通,明日眼睛该肿了。”
他偏头亲吻她的额角,一只手拢在她身后,慢而缓重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冰凉的薄唇持续下移,款款贴上她哭红的双颊,柔软的唇瓣像是丝滑的雀羽,在一片旖旎的耳鬓厮磨间一颗又一颗地拂去她滚烫的泪珠。
“阿棠别哭了。”
郁棠拽着他的前襟不撒手,“我……”
她不由自主地抽噎了一声,还是止不住地想要哭泣,于是又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将湿漉漉的脸埋进季路元的颈窝里,“我可能还需要再哭一会儿。”
季路元莫名被她逗笑了,他吻她的发顶,相当的善解人意,“好吧,那再给你半刻的功夫。”
……
半刻很快过去,郁棠终于止住哭泣,红着眼睛从季路元怀中抬起头来,“季昱安,你知道那毒叫什么名字吗?”
季路元垂下眼睫,默默摇了摇头。
郁棠颦了颦眉,“那你可以尽量描述出那毒药的气味和性状吗?还有你发病时的病况,也要尽可能详尽地告诉我。”
季路元敛了敛眸,轻轻点了点头。
郁棠捧起他的脸,“季昱安,我知道这样做对你过于残忍,但我们必须要先将这毒查出来。”
她主动仰头去贴他软软的唇角,话说出口犹尚带着闷闷的鼻音,然语调却已经卓立而坚定。
“季昱安,我不想你死,我们要一起好好活着才行。”
她当真是个坚韧又倔强的人,孤注一掷时勇敢无畏,尚存希望时又从不放弃。季路元深深凝眸注视着她,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数月前堪堪成亲时与商言铮的一番对话。
商大统领当时还在打趣他,“万幸咱们的季世子在中秋宫宴前苏醒了,不然你们家小公主可依靠谁去呀?”
思绪间郁棠已经又贴上了他的另一侧唇角,季路元抬手按上她的背心,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彼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道,郁棠从来都无需依靠他而活,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是他需要依靠郁棠。
……
厚重的船体剧烈地晃了一晃,浪头又起,就此打断了持续许久的缠绵亲吻。
郁棠眼底水雾弥漫,双颊的潮.红艳而浓郁,也不知是被季世子需索无度亲出来的,亦或只是单纯的气短所致。她趴在季路元的肩头尤自平复着呼吸,少顷,被大量讯息冲得发昏的头脑渐渐清明,郁棠这才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方才季路元话中的某几个字。
“季昱安。”
虽然知道现下不合时宜,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挣扎着慢吞吞地唤了他一声,
“你说你始终没有与我圆.房,那中秋宫宴的那一晚……”
季路元替她擦了擦唇边晶亮的水渍,“自然是在做样子,不然怎么能骗下赐婚的圣旨。”
果然……
郁棠瞠了瞠眼,“那我身上的红印子?”
季路元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回耳后,“那些都是我用手指按出来的,只不过彼时你醉意上头睡了过去,大抵没能注意到。”
郁棠:“……”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吗?
她回想起自己过去那些羞耻且荒唐的猜测,顿时又生出些莫名的笑意,同时也豁然省悟了,为何在自己为季路元不遗余力熬药进补的那段时日,这人总是寻着各种由头往外跑。
“怪不得我说我翌日怎么毫无感觉,”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亏我还以为是你不大……”
‘行’字的半边被她悬崖勒马一般地吞回了口中,然洞隐烛微如季世子却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悬崖边上那严重羞辱了他的马蹄印记。
季路元:“……没感觉?我不行?”
郁棠讪讪一笑,赶忙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哎呀,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没什么旁的意思。”继而又先发制人,用一句质问堵住了季世子后续的讨伐,“怎么,都今时今日了,你难不成还在质疑我对你的真心吗?”
季路元:“……”
他一脸木然地撩着眼皮睨了郁棠一眼,心中对于解毒的渴望在这一刻攀上了从未有过的顶峰。
“阿棠。”
许久之后,季路元才复又开了口。
“等我解了毒……”
他笑得颇有些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