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萋看着媛儿痛苦的模样,不禁想起沁玉在乱葬岗时说过的话。
与其活着被折磨,还不如死了干净……
媛儿早做好了打算,或许沁玉未必不是如此,她早已没了活着的念头。
将一切和盘托出后,媛儿心如死灰,像是认命般道:“娘子既然知晓了真相,想如何处置我,将我交给谁,媛儿都认,只求娘子能帮忙好生安葬我家姑娘,莫让她成为连墓碑都没有的孤魂野鬼。”
看着媛儿黯然的神色,柳萋萋扯唇轻笑了一下。
“我为何要处置你,凶手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畏罪自尽了吗?”
媛儿闻言幽幽抬起脑袋,“娘子……”
“还记得先前,沁玉姑娘曾对我说过,她家在沧城,那里水土富饶,是鱼米之乡,她一直很想念那里。”
柳萋萋静静凝视着媛儿道:“她既得保住了你这条命,你便替她好好活下去吧,去看看沧城的山水,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我想那应该也是沁玉姑娘的心愿。”
媛儿咬住双唇,身子微微颤抖,许久,终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柳萋萋轻柔地将媛儿抱进怀里,抬眸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男人,虽是未言,却是对视着,默契而笑。
围绕着废墟的浓烟逐渐散去,绚烂的晚霞染了半片天空,虽那之后便是无尽的漫漫长夜,可总会有朝阳升起,划破黑暗。
顾长骤被烈火焚烧而死的结局大快人心,此案也算最终了结,大理寺挖出了顾长骤的尸首,交给了顾家。
顾长骤罪恶滔天,做出这般惨无人道,丧心病狂之事,顾家自不肯让他玷污了祖坟,最后还是顾长奕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命人寻了个地方将他葬了。
而武大人与富商的家眷得知结果,恨不得将沁玉这个凶手挫骨扬灰,可那两个男人皆因好色而死,传出去于声名有损,他们心下虽痛恨,但不敢大张旗鼓,恐使家族蒙羞,只私下咒骂沁玉红颜祸水,是万人骑的低贱玩意儿,甚至请了方士做法镇压她的魂魄,令她永世不得超生。
而另一边,打沁玉死后,红襄馆的废墟前便摆满了祭祀的香烛,纸钱燃过的灰烬随风飘散飞舞。
柳萋萋后来才从媛儿口中得知,红襄馆里的姑娘们曾有不少人都受过沁玉的帮助,从老鸨那厢免去了皮肉之苦,沁玉甚至常拿出自己接客攒的钱银,赎下那些被老鸨买来的姑娘们,放她们离开,让她们不至于像自己这般陷落风尘。
沁玉的尸首亦被大理寺挖了出来,谁也没有畏惧那具已然面目全非,焦黑模糊的尸首,那些曾被沁玉帮助过的姑娘们,如对活人一般,替沁玉细致地着衣梳妆,放入她们用凑到的钱银能买到的最好的棺椁之中。
沁玉出殡是在清晨,柳萋萋得了孟松洵的应允,也跟着一道去了。
蒙蒙天色中,漫天纸钱飘飞,几十个姑娘身着丧服自发在寒风中送了一程又一程。
柳萋萋知道,沁玉虽为令世人不齿的妓子,身处污淖,任由男人践踏,但品性或比那些高门贵族的女子都要高贵玉洁。
棺中人虽再无让男人为之倾倒的绝色之姿,可良善纯净的心却也让她无愧于神女之称,或许那一日楼内大火,她只是随着那滚滚浓烟直抵天际,历劫过后又做回了她冰清玉洁的仙子。
柳萋萋很是愿意这般想。
沁玉被安葬在了一个隐密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她入土后的第三日,柳萋萋收到了一封门房送来的信。
那是媛儿寄来的。
其上只简单道了一句谢,说她取了沁玉坟上的一抔土,今日一早便准备带着沁玉回她生前心心念念的沧城。
柳萋萋合拢信纸,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便晓得此时媛儿应当已离开了京城。
她倏然想起那婴香和先前做过的梦,朱唇微抿。
忍不住提笔循着模糊的记忆在纸上写上婴香的香方,末了,又取出一张干净的纸,复又写下上回在鹿霖书院梦见的那个叫“文髓香”的香方。
柳萋萋托额,将两张纸摆在一块儿回来看着。
若说只是梦,为何她梦见的婴香会与顾长骤使用的香方一模一样。
而若说不是梦,她怎会梦见这么奇怪,又令人毛骨悚然东西呢?
想起那本记载这些香方的,叫《异香录》的香谱,柳萋萋眉间不禁浮上几分烦忧。
要是此书真的存在,那继挖脑髓,以女子制香后,难不成还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正当她愁眉紧锁,心神不宁之时,却见玉书自院中匆匆跑入屋内,气喘吁吁道。
“姨,姨娘,大奶奶来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让宝宝们猜凶手,好像没人猜到,我红包都没送出去,这章留评前五的宝宝发红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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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孟大奶奶怎的突然来了。
柳萋萋忙将写着香方的纸张草草夹进手边的书页里,起身往门外而去,边走边低声问玉墨。
“你家大奶奶是个怎样的人?”
“大奶奶做事虽是严苛,但对府内的下人算是极好的。”玉墨看出柳萋萋的不安,安慰道,“姨娘不必担心,一会儿啊大奶奶问什么,您如实答便是。”
柳萋萋抿唇点点头。
那厢,孟大奶奶徐氏穿过堂屋,正快步而来。
因着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她并无闲暇理睬这厢的事,昨日一打听,才知道孟松洵院里又添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