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给苏家的信在陛下正式赐婚前便已送了出去,但按理他们不应该这么快抵达京城。
一旁的苏夫人杨氏见柳萋萋询问的视线投来,无奈一笑,“你祖父收到你要成亲的信,是一刻也不愿耽搁,命人快马加鞭,日夜不歇地赶路,才至于这么快就能赶来见你。”
柳萋萋搀扶住苏老爷子,上下细细打量着,虽说苏老爷子身体底子好,但毕竟舟车劳顿,这般折腾,纵然是年轻人也撑不住啊。
她不禁埋怨道:“祖父......您忘了自己是什么岁数了吗?怎也不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苏老爷子低哼一声,“听闻那小子这么快就准备与你成婚,我哪里还能坐得住,恨不得插翅飞来。”
说话间,苏老爷子反握住柳萋萋的手腕,凑近几分,肃色道:“丫头,你同祖父说实话,莫不是那小子对你行了不轨之事,闯了祸,你无可奈何才......不然哪有准备半月便成婚的,我若是来得再晚些,只怕你人都要嫁出去了!”
见苏老爷子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柳萋萋双颊骤然一烫,一时间舌头都打了结。
“祖,祖父!您莫胡说,侯爷他向来自重,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儿呢。”
先前她以妾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时,他尚不曾趁人之危,又怎会在正式迎娶她之前动她呢。
站在一旁的杨氏闻言摇了摇头,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家老爷子就是这般,不论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外孙女儿都格外疼爱,在他眼里,他家姑娘就是娇花,纵然孟松洵再好,也顶多算得上是人模狗样,娶他们家姑娘,就是癞□□吃了天鹅肉。
听闻当年她那大姑姐看上顾家公子时,老爷子也是一万个不愿意,苏芷滟出嫁后,他还背着人偷偷抹了半个月的眼泪,因此被苏老夫人嘲笑了好几年。
柳萋萋往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疑惑道:“舅......父亲呢?”
怎的没有看见她舅父。
“他呀,恐还需几日。”杨氏解释,“你祖父为你准备的陪嫁实在有些多,走陆路不便,你父亲便带着那些东西行的水路,自然是慢些。”
“要不是装不下,那些嫁妆,我还觉得不够呢。”苏老爷子嘟囔道,“我苏家女儿出嫁,哪里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没个几十台嫁妆怎么行,没得让旁人看低。那孟家小子虽被封了侯,但能娶你,可是便宜他了!”
柳萋萋明白苏老爷子就是偏爱她才说出这种话,但她唯恐一旁的徐氏听了不虞,忙低咳一声,尴尬地轻轻推了推老爷子的手臂,示意他莫再说了。
谁知,却听徐氏笑道:“老爷子说的是,能娶到宁桓这么好的姑娘,是我们阿洵的福气。”
“这位是孟大奶奶,侯爷的嫂嫂。”柳萋萋介绍道。
“外头冷,老爷子,苏夫人,里头请。”徐氏说着,客客气气将几人往内领。
杨氏冲徐氏一颔首,“打搅大奶奶了。”
说罢,扶着苏老爷子入了府门,柳萋萋紧跟其后,走了几步,却是倏然步子一滞。
她折身望去,疑惑地蹙了蹙眉。
玉墨见状问道:“姑娘,怎的了?”
“没什么……”柳萋萋看着不远处的一排枝叶摇晃的杨柳树,却并未看见什么人,她抿唇清浅一笑,“许是错觉吧……”
因婚期急,这厢正如火如荼地筹备着婚事时,柳萋萋收到了宁府的请柬,宁旻珺邀她去府上一叙。
对于这份请柬,柳萋萋早做了准备,故而收到时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惊诧,反是孟松洵面上的愁色更浓些。
他提出与她一道去,却被柳萋萋给否了,宁旻珺既敢光明正大将她邀去府上,便不会让她在宁府有所闪失,他大可以放心。
赴邀那日,柳萋萋只带了玉书玉墨和李睦,唯恐人去的太多,惹得宁旻珺怀疑。
宁旻珺特意在花厅中设了宴,看起来心情极佳,他举起杯盏敬了柳萋萋,笑道:“先前在孟老爷子的寿宴上,我便说要邀你来家里说话,但一直抽不出工夫来,没想到隔了这么段日子,柏灏一家已然洗清了冤屈,也算了了我这些年挂在心上的大事。”
柳萋萋闻言亦是唇角微扬,“宁伯伯当时说得果然不错,还真是那胡钊壁陷害了我姑父,如今我姑父一家得以昭雪,也该瞑目了。”
“其实,当年,看那胡钊壁对柏灏一案敷衍了事,我便觉得此人可疑,只可惜一直拿不出证据。”宁旻珺言至此,蓦然义愤填膺道,“还有那顾长奕,我早便看出他不是个东西,从前柏灏出事,他袖手旁观,原他就是害了柏灏一家之人,这种人死不足惜,只被判了个流放,实在便宜他了……”
“顾叔一事,的确令我意外……”柳萋萋垂首,眸子暗暗转了转,叹声道,“不过,我原以为他害了我姑父一家是为了那本《异香录》,看来,或是我想多了,应当与此并无关系,他只是纯粹想取代我姑父的位置罢了。”
闻得此言,宁旻珺面色微变,旋即顺势道:“说到《异香录》,上回听你提过,《异香录》或还有存本,此事可为真?”
柳萋萋眼神躲闪,登时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真不真的,也没什么意义了,听说那书是本邪书,能蛊惑人的心智,这样的书还是永远消失在世上得好。”
宁旻珺看着柳萋萋显然有所猫腻的神情,眸色顿深了几分,沉默片刻,笑道:“看来,苏姑娘是知道此书在哪儿,你能保护好此书就好,毕竟是外人,我也不便多问。”
他这“外人”二字,像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一般,柳萋萋闻言忙道:“宁伯伯莫怪,我也是近日才知晓,当年我姑父姑母将另一本《异香录》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过我们近日想着,要不要毁掉此书……”
“不可毁!”
她话音未落,便听宁旻珺激动地喊道,或是也察觉自己这番态度太过异常了些,他又转瞬堆起笑,开口解释。
“柏灏当年也曾有毁书的念头,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曾说过,这书本身并无过错,错的不过是那些贪图此书的人,此书虽被称为邪书,但并非全然没有存在的价值,既然被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好生保存便是,也不一定要毁了它。”
柳萋萋在心下冷笑,不想毁便不想毁,何必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她表面仍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少顷,颔首赞同道:“宁伯伯这话不无道理,我和侯爷便再考虑考虑吧……”
宁旻珺闻言,神色显然放松下来,“听闻你很快便要和武安侯成婚,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这念念命苦,虽与武安侯有婚约,但终究是天人两隔,没有这个福分,你和念念是表姐妹,如今你能嫁进武安侯府,也算全了这桩婚事。”
“宁伯伯说得是。”柳萋萋眸中流露出几分哀伤,“望表姊和姑父姑母在天有灵,能祝福我和侯爷。”
“定然会的。”宁旻珺说着,将一盘糕食推到了柳萋萋面前,“来,不说了,吃块糕点,这可是芳玉斋的点心,我记得从前念念最喜欢了。”
“多谢宁伯伯。”
在宁旻珺的含笑注视下,柳萋萋佯作自然地捏起一块豆沙山药糕缓缓送入口中。
半个时辰后,用了茶水消了食,宁旻珺才放走了柳萋萋。
坐在回武安侯府的马车上,柳萋萋已觉有些难受,但强忍着并未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