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虞川捧着他的脸紧张地唤他,南南,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尾音破碎的不成样子,捧着他像是捧着个瓷娃娃,一个珍宝,舍不得撒一点点手,生怕一撒手就不在了。
他的掌心很少这么冰冷。
只记得前世虞川将他从战场上带出来的时候掌心若今日一样冰冷。
苏南倾目光呆滞地看着虞川已经湿了大半的衬衣,贴在身上,漂亮的勾出了他的肌肉线条。还是这么好看,苏南倾苦涩地想,还有眼睛,里面那些动荡不安的情绪全都是因为他而产生的,虞川是喜欢他的,而他果然也是喜欢虞川的。
他豁然开朗了。
否认了那么多次,自我怀疑了那么久,一点点敞开心扉以后就收不回去了,甚至联想到以前,他觉得以前自己应该也是喜欢这个人的,就算那个时候他是那样厌恶这种事。
可是,可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再也不能装傻了。
不去。苏南倾低着头,声音轻微,整个人慢慢蜷缩起来。
南南乖,你不能再出事了,知道吗?虞川强装镇定地安抚道,他完全不知道苏南倾脑子里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太担心了,虽然这种担心不过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但这一个多小时就足够让他精疲力竭。只要能和爱的人在一起,一万年都太短,可若是爱的人不在,他嫌一秒太漫长。
虞川想要将他抱起,在触碰到腰的那一刻苏南倾忽然张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不去!他哽咽地埋在虞川的颈项里,分明觉得想哭,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委屈大了,他却又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呢?苏南倾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明明是昨天才许的愿,为什么今天就不灵了呢?
虞川被他的哽咽堵住了喉咙,那种因为太过心痛而传来的窒息感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胸腔里。经历了这动荡的一个小时,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他舍不得他的南南再受一丁点的委屈,受伤也好,苦也好,从今往后,他会用尽所有的力气,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让南南今后永远平安快乐下去,什么苦都不能受。
许愿?南南的生日愿望吗?没事的,告诉我,无论怎样我都替你实现好吗?
可苏南倾摇了摇头,支吾道:不会实现了。
怎么不会实现了呢?会实现的,我答应你。
可是虞老板,我的愿望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提起过去啊。眼眶像是憋着好些泪,酸痛异常,可这一次他偏偏就是没有哭出来,五脏六腑都被堵住了,难受地浑身发抖,身后虞川轻轻顺着他被的手忽然停了,周遭的世界好像也随着他这句话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难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吗?他们拥有那样复杂的过去,说不要提起,真的可能吗?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前世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他的心性实在单纯,不是个当将军的料子,这世界太过复杂,不可能一切都如他所愿。
失败与死亡于他们来说该是常事,只有活下去,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觉得母亲说的对极了,他不是个当将军的料子,他接受不了当时的一切,只觉得乌云蔽月,暗无天日,所以当死亡这个选项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选了,辜负了所有希望他活下去的人。
耳朵里的尖啸声终于停了,他望着外头昏暗的夜色,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南方的冬雨就是这样,绵长寒冷,每一丝冷气都是使尽了力气要往骨头缝里钻。
幸好这是在南方,他不会再消逝在一场厚重的冬雪里,每一丝钻进他骨头缝里的冷气都让他将面前的这个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不愿再那样脆弱地逃避了,他说:虞老板,我们回家吧。
家里的暖气开得足,落地窗外只看得到一片夜色。他睡不着,就抱了被子窝在窗前,在窗户上哈了口气,一笔一划,写了他从前的名字。
他抬头看了虞川一眼,然后用被子一角重重将那三个字擦去了。
我身上没他半点影子了,不是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谁了。他苦笑道,缩紧身子埋低了头,闷在被子里道:可只有一种情绪让我还记得他。
南南虞川的心已经疼得不能再疼了,他沙哑着劝道:去睡吧,别想了,不管以前怎么样,都过去了了不是吗?只要现在好好地,只要你好好的,这一切都不重要。
苏南倾摇摇头,我睡不着。
你不想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吗?他偏着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虞川的脸,缓缓抬了手,指尖在他的脸上顺着轮廓勾画着。
虞川觉得苏南倾的语气细弱如丝,像个濒死的人,眼中也毫无希望一般,他不敢再细想下去,甚至不敢再看苏南倾的眼睛。他心想,当初南南决定彻彻底底离开他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个状态。
脑子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之后,他的所有神经都在这一刻齐齐断掉了,他一把将那只手捏住,疯狗一样扑到了苏南倾的身上,地下是雪白色的毯子,苏南倾的头发又黑又亮,可如此却是将他的脸色衬地雪白雪白的,白的像冬夜的雪。
他厌恶死了冬夜的雪,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未去过北方。
他将苏南倾的手死死地摁在地上,雪白的肌肤上只有被摁住的那一块才显出了点血色,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张他惦念多年的脸,希望能就这样将这个人死死锢在身下,让他永远不许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我不管你要说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几乎是从灵魂里吐出的字眼,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辈子,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就算是将你关起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你要是脑子里现在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我会疯的,南南,要是再失去你一次,我真的会疯的。
苏南倾呆呆地望着他,也许是被忽然压制住的紧张感,给他心中那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带来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可他看着虞川那双充斥着悲伤与绝望的眼睛,突然想到是不是前世在他离开后,虞川也是如此。
他不是很想要这个借口了。
我发现我当初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和现在一样,喜欢你。
虞川的表情僵住了,眼神中布满着迷惘,好似有些手足无措。
苏南倾看着他这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一下子笑了,满是疲惫可又有点轻松。
他彻底明白了,阻挡他靠近这个人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国仇家恨,山河破碎,这不过是他用来阻挡自己承认这份心意的一个借口。
他前世所失去的,所破碎的,究竟和虞川有没有关?这个答案早在前世他就清楚明白了,也许是有牵连的,也许是有关的,可他知道,虞川比他更希望那个国家能走进一个昌隆盛世,只不过,他们都单纯了。
只不过,虞川比他更能接受失败和死亡。
是他的懦弱和固执让他选择了逃避。
这一次重来,不是给了虞川能再一次爱他的机会,而是给了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让他不再把错推到一个爱自己的人身上,让他认清自己,不再为这份心意找借口了。
虞川松了手,轻轻揉着那被他掐红的手腕,自责道:南南,对不起,这句话该是我先说才对。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南南,我爱你。
第58章
立了春反而更冷了,可酒精最能激发一个人身上的热度,将全身所有细胞都躁动起来。
临近过年,年会是最大的一项活动了,场地自然是在公司自家的酒店里。由于今年业绩好,大家年终拿了不少奖,整个喜气洋洋的气氛,就连台上的节目都表演地卖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