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许默敛眸:沈凌风。
嗯?
我小时候
许默要讲他小时候的事么,沈凌风鼓励他:你说,我听着呢。
主动开口比什么都好。
小时候过得挺好的。许默眼皮是阖着的,什么也没看,语气有些梦呓般缥缈和呢喃,仿佛自很遥远的过去传到现在:妈妈还在的时候,对我很好。其实我们不经常回宁北。
大部分时候留在日本那边。许默喃喃:后来妈妈的公司开到上海,我回国念书,十岁的时候吧,就在国内。许云泽也到了□□父亲料理分公司。
你一直住在上海。
嗯。
直到去年遇见沈凌风,于是回了宁北,许家老巢。
我不喜欢这里。许默呼口气。
沈凌风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儿,因为许家人对他并不怎么样,哥哥不像哥哥爹不像爹,毫无亲情可言。
沈凌风有一搭没一搭轻拍他肩头:我老家在宁北边上,褚溪,知道吗?
嗯。
院儿里有一颗特别大的银杏树,从我出生起就在了。沈凌风扣住他的手指头,慢条斯理地摩挲,捂热。
两三户人住同一个院子,下雪了就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以前还下雪,每年都下,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不下雪了,那之后再也没下过雪。我们自然老师就说,天气变暖,所以不下雪。
许默笑了,轻轻地咧开嘴角。
沈凌风心念微动:许默。
许默依旧闭着眼睛:什么?
你想去哪里玩,我今年还可以请假。沈凌风曲肘撑侧颊,侧身面向他:陪你去。
许默睁眼:去你家吧。
沈凌风微怔:褚溪?那里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山和水,无甚可看。连旅游景点都没有的地方,好山好水好寂寞。
你在那里长大吧。许默说。
沈凌风笑:嗯,直到高中来宁北。
去看看吧。许默若有所思:你长大的地方。
好。沈凌风拥著他。
奇怪的是,许默此刻分明在他怀里,沈凌风却有种,许默离他很远的错觉,他看不透许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能察觉到许默肩头重负。
那座山一样的重负压着他,让许默每一步都举步维艰,仿佛在经受着何等苦行僧似的磨难,非得翻山越海才能抵达彼岸。
但彼岸究竟是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境,却无从得知。
许默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楚婉君从来不要求儿子做何等了不起的大人物,她对许默极其宽容,也养成了许默骄纵的个性。然而一场车祸,足以让许默变得阴郁沉重。
沈凌风恍然意识到,他对许默,其实并不那么了解。
就像此刻,许默好像藏着什么,但沈凌风并不知情。
你打算做什么?沈凌风忽然问他,低着头,四目相对。
没。许默轻声:下个月
下个月,蒋铭轩就可以回来了。
第25章
世间诸多,可遇不可求。
第二天沈凌风和许默出发到褚溪。
这是许默第二次去褚溪,沈凌风长大的地方,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两人间尚未生出诸多变故,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那时沈凌风还不确定自己对蒋铭轩就是喜欢,许默也不知道,沈凌风才是楚婉君的亲生儿子。
许默本来身体不好,去哪儿都有专车接送。这回却闹着要坐绿皮火车。
沈医生都震惊了,这年头,哪还有什么绿皮火车。
许默表现得特别不食人间烟火,还很纳闷: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去穷乡僻壤的山里边,就得坐那种绿皮火车。
沈医生扶额无奈:现在城市发展日新月异的,高铁往山里通,绿皮火车也少,再说褚溪也没那么穷僻。
许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发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轰隆驶过的绿皮火车,陷入沉默。
沈凌风起身去收拾行李,拎着行李箱出来,就听见许默说:我没坐过这个。
嗯?沈凌风低头,许默支棱眼睛,小声嘀咕:要么坐车,要么飞机,或者邮轮。
沈凌风忍俊不禁,应承下来:好,坐火车。
绿皮的。许默强调。
沈凌风嘴角微抽,点点头:绿皮的。
许默眼底又浮上希冀,沈凌风认命地摸出手机买车票,然而慢车车次也少,他翻了半天,最近的一趟得下午,余座倒是挺多。
沈凌风买了票,许默百无聊赖玩手机。
许少爷这些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养尊处优的少爷日子过惯了,在屋里闲的生蘑菇。
沈凌风忍不住插嘴:要不找点事做。
做什么?许默撩了下眼皮,不咸不淡道:许家的公司我插不了手,许云泽能撕我一层皮。至于楚家哼,我也管不着。
插花。沈凌风抓后脑勺,试探性地建议:你不是喜欢吗,我老瞅着你在看。
喜欢又不能当饭吃。许默没好气地回他:闭嘴,你好吵。
惨遭嫌弃的沈医生默默闭嘴,心道少爷脾气,得哄着让着,一有不顺心,立刻炸毛亮爪子。
捱到下午,可算出发了。
德川特别担心,生怕许默在路上磕了绊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许默无奈,眼睁睁看着德川将医药箱塞满,连一根阵眼缝儿都填上,方才放心由他上路。
火车站里人挤人,许默的轮椅本来就占地方,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几乎寸步难行,于是三个人在火车站外耗了大半天,眼看列车到点。
许默急了,撑着扶手想站起来,结果整个人直直往前倾。
沈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看许默急得满头大汗,干脆打横抱起来:少爷,您身娇体贵的,可悠着点儿。
气得许默瞪他。
沈凌风戏谑地一撇嘴角,颠了颠他:抱紧。
许默眼睛瞪得更大,沈凌风抱着他灵活地在人群中穿进穿出,没一会儿就到达检票口。
德川忙将轮椅折叠收整,拎上了,跟着他两满头大汗地跑。
他们在看你。许默低头,垂着眼帘,小声嗫嚅。
他们在看你。沈凌风强调。
许默的视线恰好投向自己双腿,闻言凉凉地笑了下:看我?看我是个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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