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乾一脸冷漠:三公子寂寞想找人说说话,你说我要是这么喊上一嗓子,在座各大门派中与你神交的人,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想与你秉烛夜谈?
晏君行下意识朝殿外扫了一眼,竟对上好几道视线,他最吃不消这个,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忙往圣贤殿角落里躲,离开前不忘说上最后一嘴:昭元,你再这样不做人事,迟早得遭报应!
报应你妹!傅斯乾撇了撇嘴,撑着额角打了个哈欠,被晏君行那烦人精说中了,他昨晚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方才趴那么一会儿,困乏劲儿上来了,现下眼皮直打架。
不远处,乐正诚正和各大门派的人商讨开启秘境之事,约摸还要一段时间,傅斯乾放心地阖上眼皮,准备睡上一会儿。
谁料他刚阖上眼皮,胳膊就被拍了两下,再一不再二,傅斯乾拍案低吼:晏君行你有完没完?!
我吵到你了?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来人坐下而弥漫在空气中,若是问我,我也不知晏君行有完没完。
看来今儿个是睡不下去了,傅斯乾捏了捏鼻梁,无奈解释道: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晏君行又来闹我了。
萧念远无声笑笑,给他倒了杯茶水,过了会儿意有所指地感慨起来:真不敢相信,你会和君行熟络起来,相处得这么好。
茶水泡得太久,颜色很深,傅斯乾刮了刮杯壁,懒散一笑:也没多熟。
是吗?绣花跑了线,萧念远勾着那截线头,在指节上绕了好几圈,从前你二人总是针锋相对,如今我糊涂了,这有什么可说道的,昭元,你现在这样,我挺高兴的。
稀里糊涂听不明白,傅斯乾想问一句我现在哪样,对上萧念远的眸子心头一惊,顿时就顾不得这些了。
傅斯乾低下头,只一个反应,萧念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片刻后苦笑道:从前我看不真切,如今你与旁人交好,却让我明白过来,可是昭元,你为什么变了呢?
壳子里换了个芯子,怎能不变?
仿若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将过往的尘埃拂去,露出那些细枝末节,将隐秘的心思摊开在日光之下,再无遮掩。
哪里是交情甚笃,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分明是这副壳子曾经的主人遗留的痴念,怪不得,怪不得晏君行会说出那句话,可不正是甘之如饴地受着!
傅斯乾恍然大悟,原主对萧念远,是渴慕,是心悦,是求而不得,是甘之如饴,所以萧念远身死后,昭元仙尊避世不出,无极山才会那么轻易走向低谷。
萧念远断断续续地提起以前,说着说着就停下了,他看着傅斯乾,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对往日的追念,可惜傅斯乾不是原来的昭元了,他想看到的,终究再也无法看到了。
养个徒弟就不容易了,还得收拾感情债,傅斯乾头疼不已,把原主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硬着头皮对萧念远说:念远,我
萧念远打断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以前一直叫我熙华,总不肯叫念远。
世间顶尖高手,无数人倾慕的对象,连名字都不敢唤,究竟得有多爱,才怕露出一点感情让对方为难?傅斯乾不是原主,体会不到这种刻进骨子里的珍重,只是偶尔受这具身体残留的感情影响而心头酸涩,他只当是对友人的情谊,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傅斯乾在萧念远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移开视线,他没办法代替原主回应这份感情,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以一种温柔的方式来拒绝萧念远。
起风了,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点香气也被吹散了。
良久,久到乐正诚那边商谈好了,傅斯乾还握着茶杯,茶水已经慢慢变凉了,他想起萧念远离开前的模样,温柔体面的仙尊头一回笑得那么难看,哑着嗓子留下一句我要走了,然后就走了。
激烈的情绪猛地从心头涌起,又慢慢归于平静,傅斯乾知道,这是原主留下的念想,现如今,这些痕迹已经随着萧念远的离开一并消失了。
此去便是殊途,这是最后一面。
傅斯乾最后也没喝那杯茶。
错过了的人不是他,泡过头的茶也不是给他的。
活了半生未沾情爱,傅斯乾头一回生出些羡慕之意,不知往后时光蹉跎,他会否拥有这种深刻骨髓的迷恋,纵使消失不见,还记挂着的迷恋。
第20章三九百丈冰4
开启比试秘境需合各派之力,无极山上的俗务由乐正诚一人包揽,傅斯乾等人只需要在一旁走个形式。
晏君行记吃不记打,不知从何处晃荡了一圈,拿着好几块帕子又凑到了傅斯乾身边,嫌弃似的一股脑儿塞到他怀里:倾慕你的人让我转交你,说是给你擦手用。
傅斯乾拿起一块帕子晃了晃:这花?这鸳鸯?给我擦手?让我擦完手把他们的心意一块扔掉吗?
晏君行幸灾乐祸:小心点扔,这要传出去,你又得多个糟蹋人家心意的名声。
傅斯乾:
两个人都不爱出风头,没往前面凑,晏君行悄悄跟傅斯乾念叨,说今年的秘境做了点变动。
傅斯乾刚欲再问,就见晏君行沉了脸,镂云扇轻摇,轻风从身侧擦过,像是撞上了一道屏障,发出轻微的声响。
傅斯乾眸光一厉,迅速抬手朝那处挥去,只听得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哀嚎,一个身着灰袍的修者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地嚷嚷起来,七窍流下血水,活像被索了魂的恶鬼。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释放神识来窥探他们,傅斯乾冷眼瞥过,拢着袖子默不作声,心中一片肃杀之意。
四周的修者惊呼出声,乐正诚迅速吩咐将倒在地上的人抬走,失魂疯癫七窍流血,明显是神魂受到强烈攻击的症状。
身后傅斯乾与晏君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乐正诚额角一抽,不用问也知道,方才之事与这两位脱不了干系。
乐正诚身侧,中年修者脸色深沉,怒气冲冲地诘问:无极山自诩正道第一大门派,竟出现攻击修者神魂的事,凌云仙尊不给个说法吗?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修真界出了名的护犊子小心眼,藏剑峰二长老赵正阳,乐正城心下一咯噔,和赵正阳扯上关系,怕是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赵长老此话怎讲,如今事情还没查,怎地就推到了我无极山的头上?乐正诚顿了顿,又正气凛然地补充道,不过身为正道第一大派,此事我无极山定会主持公道,但眼下开启秘境事大,还是押后再议为好。
一旁有人跟着附和:先专注眼前之事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无极山与藏剑峰在正道之中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其余门派大多不愿掺和他们的事,也有站出来的,都是给乐正诚帮腔的,气得赵正阳差点直接甩袖走人。
晏君行低声笑起来,朝赵正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老东西最在乎他那张脸皮,这下被当众下了面子,憋着气没处撒,你瞧瞧他那张老脸,快黑得没法看了。
傅斯乾斜了他一眼:他脸黑得没法看,与大半个修真界都交情匪浅的三公子倒是笑得像花开了一般,怎么,以前和人家有过节?
晏君行笑容一僵。
这人何时露出过这种吃了苍蝇的表情,傅斯乾顿时来了兴味:无极山与藏剑峰离得可不近,多大仇怨能让你一直耿耿于怀?至于?
怎么不至于?晏君行摊了摊手,当年我路过藏剑峰下的绛水城,听闻那里青楼楚馆乃世间一绝,便打算去见识见识,谁料刚进去还没坐几分钟,就被赵正阳那老东西缠上了,说我勾引他的弟子,盗了他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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