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近乎被血染透的人牵起嘴角,露出了让他十分厌恶恶心的笑,一如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吾怎么会后悔,亲爱的,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多好,连血液都掺着肮脏的东西,吾只是后悔没多挖你几颗心。你知道吗,你的心被吾拿走做过很多东西,毒药、解药、饭菜吾将它们喂给人和畜生
后面的话他没有机会说出,风听寒骤然变了脸,九灭直接抽过去,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将笑面医抽倒在地,他张着嘴,死不瞑目。
傅斯乾从背后将风听寒拥进怀中,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这个认知更让他难以控制内心的戾气,他的双眼染上血色,仿若所视之处全是一片死寂。
笑面医成名于几十年前,于二十年前失去音讯,想来应当是夺舍了江一剑。
傅斯乾突然想起,在鹿微山出现的人,那带着哭脸面具的男人,用着和笑面医一样的自称。
风听寒说他曾杀过笑面医一次,应该就是笑面医死的那一次,被一昧留下的佛珠所伤所以那杀死笑面医的幼童,其实就是风听寒?
但风听寒如今不过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是他?
傅斯乾心中疑惑不已,但也没说什么,他想弄明白一切的心情远不如怀中的人来得重要,所以他只是抱紧了风听寒,轻声哄着:没事,没事了。
怀中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傅斯乾松下一口气,蹭在他耳边低喃:你属于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风听寒却听明白了,这人是在回答他之前说的话,他说自己的身体都被笑面医换了一副新的,没有一处属于自己。
这被他所厌恶的身体和容貌,仿佛在此刻有了存在的意义。
他轻声道:我属于你。
在他们身后,一直被忽略的银色光团骤然炸开,江清如执剑立于半空,因为突破境界,他的身量抽长了些,褪去了少年稚气,眉宇间显出几分成熟的坚毅之色。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在看到傅斯乾身后时停滞,泻出几丝不敢置信,而后是滔天的怒火席卷:昭元仙尊,何至于此!
笑面医瘫倒在地上,除去被九灭抽出的血痕,他身上还有两个血洞,胸膛上是遮日留下的,沸灼的剑气正吞噬着伤口旁边的血肉,肩膀上是银宿的光箭,透明的光箭是由灵力凝成,青龙灵力精纯,没有一丝杂质,透过光箭甚至能看到穿透的肩骨截面。
傅斯乾没放开怀中人,只单手抹去了风听寒脸上沾的血,他抬头看向江清如,怒道:他伤我挚爱,怎不至于此?若不叫你受那非人的伤害折磨,任那匕首剖开胸膛千千万万次!
一句句诘问劈头盖脸砸来,江清如哑然失声,他不是没听过风听寒说的话,他只是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相信,毕竟真如风听寒所说的话,那眼前这笑着的男人早就该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句挚爱。
清风朗月如谪仙一般的人,明明该端坐天阙,世人且不可攀附,怎么能被人折采入怀?
昭元仙尊是他仰望十几年的人,但眼前这个人,与他印象中大相径庭,江清如握紧了剑,他恨跌落神坛的昭元仙尊,也恨那个将仙尊拉下神坛的风听寒。
挚爱?仙尊可知你口中的挚爱是谁?江清如咬牙切齿道,他是你的徒弟!
一道道银光从江清如剑中飞出,在他身侧凝成无数道剑影,周遭停滞的风暴再度卷起,凌厉的风刃撕碎一切。
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龙卷雨击,淋淋的水珠落到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寥落的天光之下逐渐清晰。
江家地处淮阴繁华地段,接二连三的异动将四周修者尽数招引过来,江家整座府邸都在刚才的风暴中被毁得七零八落,世家大族与附近门派的人怔然不发一语,只默默注视着灵力中心的人,那位被奉为正道魁首的昭元仙尊。
众目睽睽之下,傅斯乾牵起风听寒的手,笑得肆意:他是我徒弟又怎样?我这辈子只他一个徒弟,也只他一个爱人,他是我心中所念所想,也是我毕生所求所得。
四周一片哗然之声。
昭元仙尊,你怎么能这么做!
师徒相恋,有悖纲常,有失身份!
仙尊这般行为,又与那魔界寡廉鲜耻之徒有何差别?
上天入地,正道魔界,我皆随他而去,他想怎样我都陪他。别说今日杀一个夺舍的杂碎,若伤他的人是眼前诸位,我也照杀不误。傅斯乾睨过众人,衬着血的侧脸肃杀冷然,纲常?身份?寡廉鲜耻?我倾慕谁,又与尔等何干!
这一番话不疾不徐,曲归竹恍然想起风听寒的身份,又深觉那句正道魔界,我皆随他而去极为应景,她心头一热,不由朗声喊道:仙尊说得没错,若是谁想拆散你们,先问问我的针同不同意,再不济,我也学那笑面医试试毒。
天下第一散修曲归竹,用医用药救人无数,而今口出狂言,用针用毒威胁世人。
风听寒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有毒吗,自个儿成为魔界至尊还不够,又拐着一个两个也学了些心狠手辣的招数。
听听,这像话吗?
风听寒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被剜心剔肉,受尽折磨,莫非就是为了今日的福报?有不止一个人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剑光如影,绞碎了方圆十里的花草树木,将房屋栅栏一并摧毁。
黑云泼墨,白雨跳珠。
悠长的龙吟声响彻天际,一条几十米长的青龙凭空显现,将那几百道剑光一并吞入腹中,又张开大嘴朝着江清如等人咆哮。
青龙盘桓在风听寒身前,巨大的龙口吐出人言:尔等放肆,竟敢对主人出言不逊!
世间已经几百年没出现过妖兽了,更何况是有妖兽首领之称的青龙,这等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的生物,如今陡然出现在眼前,令众人大吃一惊。
银宿龙形巨大,一个龙头比好几个人摞起来都高,傅斯乾与风听寒被他的脑袋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前方众人的脸色。
他们被银宿围在身体里,阻碍了四周的视线,在嘈杂的世间,得到这一隅安宁的小天地。
风听寒紧了紧手,笑得眼角都飞起来了:师尊,师尊,师尊。
他叫个不停,直叫得傅斯乾眼里的血意褪去,叫得傅斯乾一颗老流氓心都软了:在呢。
明明是艳丽至极的容貌,往常举手投足间尽染妖冶之色,此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天真烂漫,看不见万种风情,只一双清凌凌的眼。
那双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傅斯乾。
风听寒抬手去擦傅斯乾脸上的血,擦一点喊一句师尊,最后擦完了,满眼期待地问道:你真的愿意跟我去魔界吗?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去魔界?傅斯乾挑了挑眉,知道这时候问这话不合时宜,只顺着他的话答道:人都是你的了,你说愿不愿意?
风听寒忽而笑开了,认真地看着他:我很高兴,很高兴能流落到无极山,很高兴能遇到你。
按理说,这话结束了,就该来一个lovekiss,傅斯乾眯着眼满心欢喜地等了又等,谁知半晌也不见风听寒动作,他睁开眼一看,旁边那人不知在想什么,正自个儿傻乐呢。
傅斯乾气笑了,又想起一件事,遂掐着那人的脸恶狠狠地问:那傻龙说你有个夫人,夸得天花乱坠的,说,那人究竟是谁?
嗯?什么夫人?
风听寒呆愣地看着傅斯乾,满脑子都是刚才想的事,想眼前这人要是跟他去了魔界该怎么办,要不要自己把一半的王座分出来,还有他暗中跟进的正邪大战,是不是也该提前处理了他在想正事,这人竟然在问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夫人长夫人短的!
谁的夫人?哦,他的。
!!!
gu903();风听寒惊得瞪大了眼,因为脸被捏住没办法动弹,扁着嘴有些疑惑:我没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