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百天,骨头都生锈了,正当他想拿这群聒噪的东西好好松松劲儿的时候,一声悠长的龙吟响起,所有哭叫声都被压下,魔界方圆百里,净是这裹挟着欢愉的放声吟唱。
动静太大,颇有些万众瞩目的意思,从魔界向外又百里,无论是凡人或修者,都在此时停下动作,聆听那古老又神秘的种族欢呼。
曲归竹从柱子后出来,看着那腾游长空的巨大龙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整整一百日,魔尊大人睡了一百日,那条傻龙也被困在浮屠百景图中一百日,如今,总算都恢复了原样。
那青龙身躯庞大,对着魔界的血月仰头长啸,而后控制身形缩小了大半,飞回殿中绕着封止渊转了好几圈,直绕得封止渊那零星的喜悦没了影子,忍不住笑骂出声:差不多得了,先把你那一窝亲朋好友收拾了,吵得我头疼。
小青龙又拿缩小版的龙头蹭了他好几下,人形的银宿做不出这种幼稚且有失身份的事,得亏他现在是龙形,不要脸也不要皮,直到蹭够了,小青龙才一头扎进那即将消失的光柱。
紧接着是一声响亮又短促,饱含威严的警告声。
光柱渐渐消失,从百景图中放出来的邪祟精怪占满了大殿,又往外占了周遭数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乱七八糟的大片,其中不乏奇形怪状的。
封止渊一滞,觉得自个儿这大殿要不是之前被那光柱掀了顶,现在就得被这些邪祟精怪撑爆了,总归都不能安然无恙,这他娘的也太多了吧!究竟是当初抓进去的太多,还是千年来繁衍的太多?
应该是不同种族互相倾慕了吧,混了血统才能孕育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模样。
以银宿为首,如潮水般的邪祟精怪们俱朝着王座之上躬身拜下:见主人安,感谢主人赐吾等自由与生命。
许是漫长的时间磨去了他们所有的棱角与锐气,能再回到真实的世间于他们言是无上的恩赐,躬身叩拜俯首为臣,尽皆效命于王座上将他们从浮屠百景图中放出来的男人,无一人不从。
封止渊原本还头疼怎么管理这些被困了千百年的邪祟精怪,现下看来,倒是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从大殿至高处走下,一步一步没踏出一点声音,明明是艳丽脆弱的身躯,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却叫任何人不敢直视,只能跪拜在他足下。
本尊封止渊,尔等可愿入我麾下?
封止渊!
他们在惊诧中抬起头,脑海中无不想起千百年发生的事,封渊之战,那个死在流火渊的祸世魔头!
封止渊不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眼前这些人忽然之间就变了脸色,一个个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银宿从怔愣中回过神,牙疼似的解释道:主人,封止渊是上古时期祸世魔头的名号,就是那个被您一剑斩落流火渊的无垢城大魔头。
封止渊瞳孔一缩,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划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应了声:不过是个名号罢了,难不成我会是那个大魔头?
小青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欢快道:主人自然不会是那大魔头,那大魔头都死了上千年了,流火渊的火能毁灭一切,封渊之战,他被您捅在心口,又掉进流火渊里,自然是活不下来的。
封止渊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情绪,摆摆手吩咐银宿跟曲归竹一起,帮着燕方时将一众邪祟精怪处理好,自己回房休息了。
他心里乱得很,听银宿说那些话心里总不舒服,修真界有关于北海战神的传闻记载,却没有一丁点关于封止渊与封渊之战的记载,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震惊。
恍然之间,一点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封止渊浑身一僵,突然想起在比试大会秘境中发生的事,他将那狐狸崽子抽死之后看到的画面是他沉眠于烈焰之中!
他看见黑雾弥漫整个世间,万物生灵消失不见,他站在炼狱岩浆之上,火舌亲吻他的足尖。
他看见业火烧红长野天际,日月草木失去生机,他心口插着一柄长剑,被人推入万丈深渊。
然后他在滚烫的岩浆中闭上了眼。
难道他是封止渊?
在那场刻意被抹去痕迹的封渊之战中,被杀死的祸世魔头?
他不可能是祸世魔头!
晏君行轻叱:怎么不可能?他现在不也是个魔头?
傅斯乾面色冰寒,对于前世之事,许是他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一切都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这种感觉和这辈子被一步步算计的感觉极为相似:他现在也不是魔头!
片刻后,傅斯乾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出疑问:世间没有关于封渊之战的记载,封止渊这个名字也像是刻意被人抹去了一般,为什么你会对千百年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第85章大梦忽已晚3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封止渊这个名字和封渊之战会被抹去?
晏君行状似无意地瞥他一眼,比起之前刚来蛟林蝶海的时候,冰棺上的金光已消融了大半,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再过不久神魂就会与身体融合。
傅斯乾的神魂愈加凝实,挑高了眉甚至能看出脸上的嘲讽意味:你知道为什么?
晏君行:不知道。
傅斯乾一脸我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表情,言语中透露着嫌弃:纵然你是渊族之人,也不可能活得了上千年,对于当年的事,我猜你也是拼凑出来的,某些事情甚至还不如我知道得清楚。
晏君行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知道得那么清楚,还问我干什么?
我知道亲身经历过的事,这有什么不对?傅斯乾十分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渊族听不懂人话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你经历过什么我又不知道。
晏君行被他这话噎住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算了,你年纪大,我不和你争这些,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之前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什么?
傅斯乾这回是真心感到疑惑,他什么时候说出答案了?见晏君行一脸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傅斯乾也放弃了向他寻求答案,自顾自地回忆起之前的事。
自从来到蛟林蝶海,没有其他的伴儿,他与晏君行每天都或多或少会聊上几句,托天生灵智的福,傅斯乾记忆力不错,不出一刻钟就将所有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据说批命人是长夜星罡的仆从,是上天的宠儿,可以逆天改命,为星辰撰写世间万物所经历的轨迹,也可以推算命格,只不过这一切都要依靠他们的法器。傅斯乾缓缓说完,笃定道,你是批命人的后裔,你拥有琉璃毫。
晏君行反手向上,一根闪烁着星光的玉白毫笔凭空出现,其中光华流转,熠熠夺目:算不得后裔吧,家传的东西,被我给拿出来用了罢了,之前就想反驳你的,我们虽拥有琉璃毫,却不是批命人。
傅斯乾默然看着那琉璃毫,半晌问道:不是批命人?
世人皆说批命人是上天的宠儿,是能将名字刻在长夜星罡上的人。晏君行转了转手上的琉璃毫,不屑嗤笑道,违背自己的誓言,背叛了赋予他们降生的意义,批命人有什么高贵的,还不如我渊族来得坦荡。
见傅斯乾长久不语,只看着琉璃毫,像是颇有兴趣的模样,晏君行便不怎么在意地把那琉璃毫往他的方向一扔:不是批命人,这玩意儿我用不了,所以什么逆天改命推算命格,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傅斯乾的记忆中有关于琉璃毫的片段,那时他身边也跟着一个批命人,一个真正的批命人,好像是叫千攸梧,时间太长,他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人是一众批命人中极为出色的一位,享有绝对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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