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这样做,就指着这点光呢,摔碎了可没法整。
师尊?傅斯乾?斯乾?阿乾?乾乾?
封止渊刻意放软了声音,像是撒娇似的,这种装可怜的戏码在他脱下风听寒的马甲后就没用过了,而今竟然丝毫没有心理障碍就捡起来了。
傅斯乾绷不住表情,心里还别别扭扭的,但听到封止渊用这种软乎乎的声音喊些乱七八糟的称谓就控制不住想笑。
封止渊来挠他手心:笑了是不生气了吗?
情绪上还在闹别扭,身体却先一步给出反应,傅斯乾心累不已,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乱叫什么,你就是故意的,你好烦啊。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封止渊丝毫不觉得这有问题,理直气壮道,我好烦啊,所以你烦我了?
傅斯乾刚想解释,就听到封止渊幽幽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你烦了也没用,反正你已经得和我在一起了,既然在一起了,就算烦了也逃不开。
用最软的语气,最委婉的话,表达最硬的意思。
真是,败给你了。
傅斯乾无奈喟叹,一把将封止渊拽进怀里,他的底线在这人面前,从来只有溃不成军一个结果。
没有说你烦的意思,也永远不会嫌你烦,倒是我才要说,你别想着逃开,也别想着和其他谁谁在一起,我活着一天,就会把你拘在身边一天,若有一天我要死了
傅斯乾低声笑了下,如同沾着血的疯意,吐出令人胆颤的话语:那我也得带着你。
我从来不是圣人,也不以高尚者自居,我将最卑劣的自己剖析给你看,愿你知晓我为人如何,愿你知晓我情深几重。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也是我给你的枷锁。
他大概是个疯子。
封止渊迟迟没有说话,他像一只乖巧懵懂的猫,柔软而乖顺,甚至不会伸出爪子反抗。
那要是我先死了呢?
傅斯乾没有任何犹豫: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复活你。
这本就是他曾做过的选择。
如果复活不了呢?
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连同胸膛上的震动一并传到心脏。
傅斯乾语气轻快:那我就去陪你。
如果不能陪着你看遍世间万物,那我将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无论生还是死。
在一豆灯火之中,明灭光阴交织,封止渊抬起一双湛亮的眼:一开始刚到无极山的时候,我曾想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的实现了。
傅斯乾:得多歪才能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话实现?
兜兜转转又绕回之前的话题,封止渊不解道:所以方才是在生什么气?
经过一通死不死的宣告,傅斯乾的安全感大幅提升,现下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提起刚才叫他酸得发苦的事了。
傅斯乾叹息道:看你一直留着燕方时送的灯,有些气恼罢了,关于你的过去,我整个都错过了。
前面是导火的引子,后面是火烧起来的根源,封止渊一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人是吃燕方时的醋,吃的是过往燕方时能陪着自己的醋。
封止渊没有想过,像傅斯乾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这种事遗憾,在他印象里,傅斯乾是一个时常不正经,又性格十分强势的人,类似于这种委屈,实在和这人很不相配。
所以在感情之中,所有人都会斤斤计较。
封止渊想好好开导他一下,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说的,解释早已解释过,现在只能等时间将一切呈现,用行动来证明。
大抵也终于觉出矫情,傅斯乾摸了摸鼻子,略微不自然的转开话题:你刚才说的图案在哪里?
封止渊从善如流:我怀疑这洞穴有精心布置过,那图案大概需要和雕像同样身高,同样角度才能看到,你矮矮身试一下。
事实证明,封止渊猜得没错,洞穴中昏暗幽微,只有从窟窿眼里透出来的一点光,借着那点光,傅斯乾眯了眯眼,认真地端详起地上的图案。
那像是一幅画,是圆形与其他形状组成的,画得粗糙,勉强能辨认出是个人形,画的长度和宽度有限,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断续,看起来像是一幅画的一部分,那边缘处明显能看到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傅斯乾盯着那分界处的线看了一会儿,试着往旁边移了下,还是保持与雕像一样的高度,然后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画面。
顺着他视线转移的方向看过去,画延长了一部分,而之前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也消失了,原本截断的边缘与后续连接起来了,但是边缘处又出现了新的分界线与断续。
傅斯乾心中已有了猜测,他如法炮制,绕着那雕像转了一圈,果不其然,每次稍稍偏移一点方向,就能看到与上次角度看到的画面的后续。
绕着雕像看了一圈,画面正好能围成一个圈,以雕像为中心,这连续的画像是在叙述一件事。
封止渊看了会儿就失去兴趣了,他开始研究那和自己分毫不差的雕像,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看看衣裳,玩得不亦乐乎。
之前他被晏君行算计,看到一些关于前世的画面,其中都是前世的他与北海战神,也就是前世的傅斯乾交往的过程,从初始到封渊之战,记忆只恢复到这里,至于封渊之战中他明明死在流火渊了,为什么又能复活转世,这些都没有想起。
有关他前世的痕迹都被刻意抹去了,他不知道在封渊之战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左右应当不算重要。封止渊与那雕像对视,想着他还是对傅斯乾的前世发生了什么比较有兴趣,毕竟看过的古籍中曾提到关于北海战神的一些事,都是能人琢磨不透的。
比如这人在流火渊设了个结界,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三百年,又比如三百年一到,这人就离开流火渊,找上四方天境,将百万神兵尽数坑杀,再比如,这人掀起诛神之战,诛杀了上古时期的漫天神佛,自己也跳入了流火渊。
这些事,每一件都十分匪夷所思,但又能确认是北海战神做的。
频频出现的流火渊,是前世他的埋骨之地,封止渊想,也许在封渊之战后,北海战神后悔了也说不定,不然那天生无心无情的人,怎么会在流火渊守了整整三百年。
不过这些事都无法考究了,因为北海战神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只是傅斯乾,在他心里,这是两个人,他从来没有将傅斯乾当成过北海战神。
这也是封止渊为什么能理智的对待前世仇怨的一个原因。
傅斯乾将整幅画连起来看了一遍,从雕像看的角度开始,顺时针正好能将画里描述的故事串联起来。由于留下这画作的人画技实在拿不出手,他费了好半天的工夫,连猜带蒙,发挥了极致的想象力,总算是将图画表现的意思串联起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有两个人一起制造了一个容器,那容器后来慢慢变成人形,然后被存放起来,后续就没有了。
那容器的制作方式莫名让傅斯乾想起傀儡术,也就是之前在栖梧山庄里,银宿提到的批命人的秘术。但仔细想想又大为不同,傀儡术是借由存在的尸体来实施,而图画中展示的却是人为的制造一个身体,再赋予这个身体以思想灵魂。
鬼知道他怎么会将这二者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