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冲喜重生 绣生 2479 字 2023-08-29

李凤岐侧脸看着,只能看见青年半边脆弱的侧脸。他秀长的眉打成了结,眼睫不安分地颤动着,似乎挣扎着想要醒来。

明明病得很重,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提醒他给北疆传讯。

李凤岐心头一时酸涩难言,半晌之后,方才对喂完药的季廉道:天黑之后,你给我备一桶热水,将先前取的药材加一包进去。

昨日叶云亭高烧不退,季廉守着他无暇他顾,李凤岐也没着急解毒。

但方才叶云亭的话提醒了他,北疆危局尚未解,他得再快一些。

深夜。

房间里弥漫一股浓烈的药味,刺鼻的药材味与温热水汽混合在一起,让呼吸都仿佛凝滞。

叶云亭皱着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寻找这刺鼻药味的源头,而后,便看见了泡在浴桶之中的李凤岐。

李凤岐上身赤裸,脖子以下都浸在褐色的药液之中。他紧紧闭着眼,一双浓黑剑眉紧紧蹙在一起,搭在桶边的双手用力扣着桶壁,被水汽蒸红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第9章冲喜第9天

卧床一月有余,李凤岐对自己体内的毒性了若指掌。行军打仗难免受伤中毒,他对医术也颇有造诣,虽然不能解毒,但剑走偏锋以毒攻毒,却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所中之毒性阴寒,中毒之后筋脉滞涩不通,难以运气,五脏六腑更是常常如坠冰窖,备受煎熬。眼下他还只是因为筋脉阻塞无法动弹,时间若再久一些,他的脏腑被毒性侵蚀,会逐渐坏死,到了最后,唯有死路一条。

他叫五更准备的药材,全是极热性的药材,以极热攻极寒,一部分用以浸泡身体,一部分则煎成药内服。便能由内而外,将毒性逐渐压制下去。

入夜之后,他便服了药,泡进了药液之中。

药材性热,药劲极大。内服的汤药在外部药液的刺激之下极快地发挥了作用,与他体内毒性冲撞。

两股烈性的药力在他体内冲撞,李凤岐如置身冰山火海之中,乍热乍冷之下,只觉得筋脉似要承受不住般地炸裂开来。

这痛苦剧烈又漫长,他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着,搭在桶壁上的手疼得痉挛抽搐,原本毫无知觉的手在剧烈疼痛之下,在木桶边缘留下一道道深刻抓痕。

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鲜红的血自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褐色药液之中。

叶云亭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心头微震,见李凤岐嘴角鲜血犹未绝,连忙寻了一块帕子卷起来,递到他嘴边去:咬着帕子。

李凤岐艰难睁眼,就见他满脸担忧之色地瞧着自己,咬紧的牙关松了松,勉强扯出个笑:多谢。

含好,别咬到了舌头。叶云亭没有同他多话,将卷好的帕子置于他口中,免得他痛极时咬伤自己。

李凤岐咬着帕子,精神疲惫至极,却还是强撑着没有阖眼。他虚无没有落点的目光挪到面前的青年身上,看着他努力想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叶云亭依旧站在他身上,盯着他的右手看。

李凤岐昏昏沉沉间转脸去看,才发觉自己的右手也受了伤先前他抓得太用力,指甲抓坏了光滑的桶壁,倒立起来的木刺都扎进了他的指甲盖里。

都说十指连心,但或许是身上太痛,他竟然没有发觉。

你的手等会儿也得处理一下。叶云亭看着他那只手上的伤,想象不出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他彻底忽略了十指连心的痛,甚至连手受了伤都不觉。

他伸手紧紧握住李凤岐的右手,道:要是痛了就抓我。

李凤岐定定看他,只觉得滚烫的手被一双微凉的柔软手掌包裹住,他身上太热,那股热力横冲直撞,叫他无比贪恋这一抹微凉。他反手攥住青年的手,大力握紧,如同渴水的旅人一般,拼命汲取这一点凉意。

他的手劲儿太大,叶云亭被他攥得生疼,却忍住没有挣扎。

他温柔地抬袖擦了擦男人脸颊上的汗珠,温声道:熬过去就好了。

李凤岐望着他,心里跟着念:熬过去就好了。

这点小痛,尚击不垮他。

一直到药液凉透了,李凤岐才从桶中出来。

他也不知流了多少汗,束起的长发仿佛水洗过,凌乱的发丝湿淋淋垂落在脸侧,叫他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

叶云亭将他从水中抱出来,瞧见他苍白脆弱的侧脸时,心里就又揪了揪。

他自己是个很怕疼的人,连带着也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疼。眼下见李凤岐虚脱的模样,心里便一揪一揪得难受。

刚泡完药液,正是李凤岐最虚弱的时候。他扶着人坐在椅子上,帮他将湿透的亵裤脱掉,再用布巾将人擦干包裹住,方才将他抱回床上。屋里还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材气味,他替李凤岐挑干净指甲缝里的木刺,上药包扎好后,才去将窗户打开通风透气。

做完这些事,他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夜里的凉风一吹,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也是个病患,又匆匆寻了外袍披上,方才慢吞吞去外间寻季廉。

季廉在外间望风。

他听见里间开门关门的动静,便猜是李凤岐泡完药浴了。正要起身去里间看看,却先瞧见了他家公子。

他下意识想要念叨两句,结果见叶云亭老老实实裹着厚实的外袍,念叨的话便又咽了回去,探头探脑问道:王爷泡完了?

嗯。叶云亭正是叫他来将药液处理掉的,免得白日被人发现了。

季廉闻言诶了一声:我去将水倒了。临出门时想起来,又道:灶上的火我还留着,少爷可要擦擦身?

叶云亭发了一天一夜的汗,白日醒了没多久又发热昏睡过去。眼下确实浑身黏腻难受,闻言便点了点头。

季廉处理完药液,又提了一桶热水回来。

叶云亭自己擦完身,想起李凤岐方才也留了一头一脸的汗,便又端着一盆水去里间,准备给他也擦擦脸。

结果才打开门,就见一只肌理流畅的手臂自帐中探了出来。许是太久未见日光,那手白得有些病态,连上头青色的脉络都看得分明。

那只手先是摸索着将垂落的帐幔拨上去,而后便尝试着撑住床沿,将半个身体都撑了起来。

王爷?叶云亭手一颤,差点失手摔了一盆热水。他险险抓住铜盆,有些失态地大步走到榻边,打量着气喘吁吁半靠在床头的男人:竟真的有用?

他眼中含着莫大的喜悦,连压低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似比李凤岐还要激动。

李凤岐侧脸瞧他,勾唇笑了笑:我们赌赢了,这法子有效。

有用就好。叶云亭放下水,在屋里踱了几步以平复激动的心绪,转了两圈,又忍不住凑到李凤岐跟前,满眼期待:那王爷多久能彻底解毒?

他太过激动,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凑得太紧,一张脸和李凤岐隔着不到两拳的距离。这样亲密的距离下,那蕴含着雀跃欢喜的干净眸子直直撞李凤岐眼里,将他的目光全然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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