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叶云亭思索了一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太傅已经走了,我看他的脸色,似乎是不太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李凤岐嗤了一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笑得有些冷:往后不高兴的事还多着呢,他总要习惯的。
说完沉眸凝着手中茶杯,身上有股说不定道不明的疏离和冷峻。
叶云亭看着,总觉得他虽然在自己面前,却又离得很远。这些日子,两人由试探到信任,交托后背扶持着走到如今地步,他从未见过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
叶云亭心想,韩蝉的不高兴就写在脸上,但李凤岐的不痛快,却藏在心里。
他不知道两人具体谈了什么,也不敢贸然去问,只道:太傅今日来,似乎对我病情已大好并未太过吃惊。
韩蝉来得突然,他甚至都没来及做些伪装,
他心里有数。李凤岐道:李踪身边这些个人,各怀心思。你这些时日的动作,他们未必没有察觉,只是都没当回事,又想看戏罢了。
韩蝉与崔僖,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城府沉沉,手段诡谲。但聪明人又都有一个特点,便是总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他们眼中,叶云亭只是齐国公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嫡子,前无强力外家,后无亲爹相护。据说叶知礼连家学都未曾让他去,除了一副格外出挑些的容貌,看起来全然没有威胁。
便是做些小动作,也掀不起波澜,他们只当看戏。左右他们各有谋算,就算叶云亭当真做了什么,天塌下来还有皇帝顶着。于他们的谋算无碍。
李凤岐眼底划过淡淡嘲讽。很早之前他就告诫过李踪,让他提防着这二人,莫要被旧时情谊蒙蔽了眼睛。
韩蝉虽是李踪的开蒙恩师,但生性凉薄,心思深沉;崔僖名为李踪伴读,却媚上欺下,手段毒辣。
不论哪一个,对李踪都不是十成十的忠心。
然而李踪没有听进他的话,反而转头就受韩蝉挑拨,对他下了手。
人心难测,不外如是。
我的毒已经暂时压制住,信已经送出去了,母亲也在回上京的路上。李凤岐安抚地拍拍叶云亭的手背,声音沉稳道: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没几日蹦跶了。
就是还要委屈你多忍耐几日。他神色柔和地看着叶云亭,即便叶云亭没有表露过分毫,他却仿佛看透了他所受的慢待和委屈。
叶云亭触及他眼中的歉意和关切,心头颤了一下,蓦地移开眼睛,不自在地笑道:这些算不上委屈。毕竟他自小长在国公府里,经历过的人情冷暖实在太多。父亲有意的忽视,继母毫不遮掩的厌恶,甚至下人们有样学样的鄙夷与为难。
于他而言,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相比起来,韩蝉今日的无视根本不算什么。
叶云亭很小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去在乎那些根本不在意你的人。
他以为这些年来自己看得已经很通透,也确确实实做到了不听不问不在意。可对上李凤岐满含歉意和关切的眼时,他还是狼狈移开了眼。
没有人天生就生了一副泥菩萨的性子。
不过是为生存所迫罢了。
李凤岐似看出了什么,但他没有再提及,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下回季廉出府,叫他替我准备一副轮椅吧。顺道通知五更,叫他点齐人手,暗中待命。
叶云亭收敛了情绪,垂下眼道:好。
***
韩蝉来过一回后,又风平浪静地过了十余日。
这期间李凤岐的身体已然大好,虽然双腿仍不能动,但身体却已经日渐强壮起来,整个人的气色也与从前无异。
出去送信的猎隼还未归来,那剩下的半笼兔子已经被吃得就剩下两三只。
叶云亭端着炖好的热乎兔汤进屋,就看见他坐在床边,静静擦拭那一把啸雪刀,雪白的刀刃在昏暗屋内,映出一双杀气沸腾的眼。
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永安王,回来了。
他的脚步顿了顿,方才屈指在门上敲了敲,提醒对方自己的到来。
李凤岐回神,收起刀看向他,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杀意只是叶云亭的错觉。
来了?
他拍了拍身侧:正好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叶云亭将汤放在床头的小桌上,静等着他说话。
就听他道:五更传来消息,母亲傍晚便能抵达上京。
叶云亭心中一动:那宫里
李踪必会有所动作。李凤岐屈指弹了弹刀身,厚重长刀发出一声嗡鸣:先前府里只有我一人,我又中毒卧床,他遣退了下人,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行事无所顾忌。但母亲回来了就不一样了。
老王妃是正一品诰命,涅阳沈家虽然没落了,但破船还有三千丁。
李踪又顾忌名声,因此他绝不会叫老王妃看见王府如今情形,拿住把柄。
是以他得知消息后,必然会作出应对。要么,让老王妃回不了上京,要么,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为了提防李踪提前得知消息对老王妃下手,李凤岐早叫五更派了人一路护送,又特意轻车简从抄了小路走。如今老王妃一行傍晚便能抵达上京,拦着不让老王妃回京的计划已然行不通。
那么,李踪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叶云亭神色微沉,隐隐有些担忧:那他今日必定会对王爷动手。
李凤岐闻言失笑:你倒是尽会替我操心,怎么也不担心担心自己?
叶云亭眼睫颤了颤,却并无忧色,条理分明道:我是被司天台挑中来给王爷冲喜的,在老王妃眼中,等同于皇帝一党。我的话,老王妃必不会信。自然也就没什么威胁。
所以李踪必定会把心思都使在李凤岐身上。
你说的没错。李凤岐笑了笑:所以我们得抢占先机。
他拍了拍叶云亭的手背,沉声道:你与季廉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府。
此时,宫中。
李踪背着手在殿中踱步:朕不是叫你们封锁消息?消息是怎么传到荣阳去的?!传到荣阳去也就罢了,人都快到了上京了,你们竟然才察觉?!
崔僖抬袖掩了掩微弯的唇角,瞥了一眼静坐的韩蝉,出言劝道:陛下息怒,许是太傅手底下人的一时疏忽了。
神策军只管盯着永安王府,这切断各路关口通讯之事,却是韩蝉手底下的人在办。
崔僖与韩蝉别苗头已久,眼下见皇帝怒气冲冲,自然不吝于多添一把火。
太傅智计卓绝,必有法子应对。何必再藏着掖着,不如早些为陛下解忧。
韩蝉冷淡扫他一眼,看向着急上火的皇帝,淡声道:我记得曾同陛下说过,遇事慌乱无用,当先思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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