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叶知礼有旧怨,而殷家是叶知礼的姻亲,叶殷两家这些年守望相助,关系十分亲近。他要想撼动齐国公府,便只有先折断叶知礼的臂膀。
只要能定下殷承汝谋反的罪名,等殷承汝一死,殷家遭逢重创,而叶知礼却未曾尽心周旋,两家必生间隙。
为了尽快给殷承汝定罪,王且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能证明他私自调兵,那罪名就定了一半,叶云亭道:只是若要说是谋反叛逆,恐怕证据还不够吧?
李凤歧颔首,漫不经心地笑:所以他来寻朱烈了。
副都督手里有证据?叶云亭实在好奇。
殷承汝谋逆一事,完全是李踪给朱烈下套栽赃不成,结果反把殷承汝给搭进去了。下套栽赃是真,谋反叛逆却是莫须有之事,他好奇朱烈那儿能有什么证据能给殷承汝定罪。
大公子想知道?李凤歧挑眉,下巴扬了扬: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这句话听着十分耳熟,上一次在轿子里时,李凤歧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便
叶云亭及时打住,没再继续回忆。他目露警惕,道:罢了,这等机密要事,我还是不听为好。
说完当真低眉敛目,开始泡茶。
果然已经对他心生戒备了。
李凤歧遗憾地啧了一声,到底还是说与他听了:殷承汝是没有谋逆之心,但他与西煌有往来却是罪证确凿的,朱闻前日方才快马加鞭将证据送了来。
殷承汝是殷啸之的嫡次子,位至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颇有能耐。但只有一点,他十分痴迷于训隼。
渭州盛产猎隼,而冀州又与渭州相邻,往年殷承汝常常会寻机会亲去渭州搜罗品相好的猎隼。彼时李凤歧与殷家之间并无仇怨,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偶尔朱烈还会与之比一比,看谁捕到的隼最好被叶妄转赠给叶云亭的猎隼阿青便是如此来的。
但如今两方起了冲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从前任何一个纰漏,便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坐镇北疆的朱闻本意只是将他私自离开冀州、潜入渭州之事拿出来做文章,却没想到顺着查下去之后,却发现殷承汝竟与西煌商人有所往来。
朱闻抓住了那商人,自商人手中拿到了殷承汝与之来往的书信。书信大多是谈论猎隼买卖之事,大多都不具名,唯有时间最近的一封,涉及一只品相极好的猎隼,交易金钱数额巨大,殷承汝似无力一笔付清,方才加盖了私印,以作保证。
其实这本也没什么,以殷家的地位,李踪不会轻易杀他。李凤歧笑了一声,叹息道:可惜他运道不好,朱闻派出去的探子探到,就在殷承汝囤兵边界五日后,西煌军中也有异动,有一小支精锐陈兵两国边界。
私自调兵囤兵,与西煌商人往来,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西煌军还有了动作。
三件事加在一起,这回殷承汝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洗不清通敌叛国的罪名。
李凤歧眼中掠过狠意,冷然道:殷承汝这回,必死无疑。
殷家既敢与李踪合谋,欲除玄甲军取而代之,那就要做好被反扑的准备。
殷承汝一死,殷家犹如断了一臂,对皇帝必然也会心生怨怼。叶云亭接着道。
殷家是为李踪做事,结果事情败露,皇帝却保不住人,殷家必不会轻易揭过这桩事。
没错。李凤歧笑:这回还要多亏了王且,不是他动作如此之快拿到了调兵书信,殷承汝和冀州军上下齐心抵死不认,也没那么快能定死他的罪。
王爷是有意拉拢舅父?叶云亭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语气有些迟疑:只是我与舅父实在不亲近,恐怕帮不上忙。
舅父大约是记恨父亲的薄情寡义,连带着对他也并不喜欢。
听奶娘说,他母亲年幼失怙,与舅父相依为命长大。长兄如父,后来舅父考取功名,官至大理寺少卿,对唯一的妹妹十分宠爱呵护。当年他父亲已经袭了齐国公的爵,却上门求娶,舅父觉得门第相差太大并不太同意,但无奈母亲心仪父亲,加上父亲多次保证,才迫于无奈同意了这门亲事,
结果成婚不过三年,母亲便难产去世。不出一年,父亲续娶殷氏,又一年,殷氏有孕,而后生下了叶妄。
而王家至此与齐国公府,几乎断了往来。
第37章冲喜第37天拈酸吃醋(补二更)
李凤歧确实有意拉拢王且。
王且是个人才。他出身小门小户,背后并无氏族支持,却靠自己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且这么多年来办了不少大案,得罪了不少权贵世家,却至今未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若能将人拉拢过来,确实于他有益,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借助叶云亭的面子去拉拢王且。
是以叶云亭迟疑着说出这一番话时,他怔楞了一瞬,而后才挑了眉,面露不悦道:我在大公子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要拉拢王且,必定是以自身实力叫他自愿站队,而不是借着叶云亭的面子。况且就叶云亭进了王府这些日子,王家却没来一人探问,便是叶云亭从没提过,他也知道王且对这个外甥必然是不甚关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云亭被他反问,又见他面色似有不虞,便知是自己想得狭隘了。李凤歧与他提起王且,恐怕当真是随口一说,并未存着其他的心思。
他抿了抿唇,诚心表示歉意:是我想得狭隘了,还请王爷恕罪。
李凤歧见状,终于绷不住脸色,眼里泄露了丝丝笑意:逗你玩的,这又不是什么值当生气之事。况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凝着叶云亭,拖长了语调道:我也不会与大公子生气。
倒是叶云亭这些日子对他是能躲则躲,晚上沾榻便睡,叫他难得抓到人。
他就是真要生气,也该气这个才是。
叶云亭对上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开了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了默,才又找补道:王爷不生气便好。
李凤歧见他瞧也不敢瞧自己,就越发想逗他,只是又担忧逗弄过头遭罪的还是自己。最后只能愁苦地叹了一口气,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来: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府时门房那有人来给你送信,我便顺道给你带来了。
给我送的信?叶云亭看着那封信将信将疑,这个时候谁会给他送信?别又是李凤歧想出来捉弄他的新法子。
见他迟迟不来接信,李凤歧就啧了一声,心想难怪不好骗了,对他的戒备心竟这么强。便作势要去拆信封:大公子不要,那我可就替你拆了。
叶云亭这才伸手去接信,接过一看,却见信封之上乃是一片空白,没有写任何信息。
送信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肤色有些黑,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疤。看着有几分匪气。李凤歧在一旁道:他同门房说是你的旧识,大公子可认得这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叶云亭的表情。
那年轻人瞧着与叶云亭差不多的岁数,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看那身姿气度,绝不是寻常百姓。
听他这么一形容,叶云亭脸上果然闪过明悟:原来是他,他竟然已经回了上京?
他撕开信封,眉眼带笑地看信。
李凤歧咂摸了一下,不动神色,等他看完信,才似随口一问:当真是大公子的旧友?早知如此方才该请他入府一叙。现在再去寻,怕是已经走远不见踪影了。
确是我的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