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不能与你师兄相比。李凤岐幽幽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
若不是叶云亭这几日见多了他做戏的样子,就信他了。
但如今他早已经不是当初单纯好骗的他,见多了李凤岐作妖的样子,他已经渐渐心如止水。
就好比现在,他见李凤岐满脸落寞,内心便没有半点波动,只淡淡道了一句:王爷想多了。
李凤岐见他不接招,越发不满,嘴里嘀咕着:果然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叶云亭面无表情,提醒他:按理来说,师兄才是旧人。
李凤岐头一次被噎住,默了半晌道:罢了,本王不计较这些。新人总比旧人好。
两人斗了两句嘴,又收敛了情绪,一同去招待宾客。
先前来得早的,大多身份不高。如今来的,方才是需要妥善安排的宾客。
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刑部尚书这些人一个不落地全都来了,他们笑着与李凤岐打过招呼,目光扫过一旁的叶云亭时,目光多多少少便带了几分别的意味。或探究或不屑,或同情或鄙夷叶云亭皆含笑以对,脸上没有露出来半分。
跟在刑部尚书后头进来的,则是齐国公一家。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便再没有过往来。这次酒宴,为免旁人闲话,老王妃也还是给齐国公府上送了请柬。
叶知礼夫妻携叶妄,三人皆到了场。只是叶知礼夫妻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反而是叶妄看着振奋许多,先前得知真相的打击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影子,他看着叶云亭的眼神十分明亮,似有许多话迫不及待想与他说。
父亲母亲先进去坐吧。叶云亭毫无破绽地笑:今日宾客众多,恐有招待不周。
说完又朝叶妄笑了笑,这回眼里少了客气,多了两分真心。
殷红叶神色有些憔悴,一张保养极好的明艳脸庞眼下透着脂粉都盖不出的蜡黄。她恨恨盯了叶云亭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身侧的叶妄轻轻推了一下:娘
她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下去,随着叶知礼往里走。
刚迎进三人,又听朱烈高声唱道:太傅到
叶云亭眯眼望去,就见韩蝉一身白衣,袖袍翻飞地走了过来。
第43章冲喜第43天酒宴(二)
韩蝉走到近前,面上冰雪之色越浓,叶云亭细看,又发现他冷面之下,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就听韩蝉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王爷当真执意与我作对?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本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李凤岐神色嘲讽,拍了拍搭着毯子的双腿:这便是你的守望相助?那我可消受不起。他轻嗤一声,声音冷下来,警告意味愈浓: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你记住,我永远不屑与你为伍。
至于先前的帐他缓声道:我会一一与你清算。
我说过数次,我本无意取你性命。韩蝉声音隐约带了怒意:我若不如此行事,你如何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要你我联手,我立刻便会将解药给你!
不需要。李凤岐脸色沉下来,一字一句说:我与太傅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来一往,两人脸色俱沉。虽刻意压着声音说话,旁人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光看脸色也猜到两人谈得并不愉快。
只是太傅与永安王之间又能有什么冲突?
这一幕落在在场宾客眼中,又衍生出种种猜测。
正当两人针尖对麦芒时,忽有一道声音笑吟吟插进来:老师与永安王这是在说什么?怎么我瞧着都不太高兴?
后来一步的李踪不紧不慢迈步进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
韩蝉的脸色肉眼可察地难看了一些,他绷紧了下颌,没有应声。
倒是李凤岐侧脸看过去,脸上霜雪化作绵里针,根根扎在李踪心上。
也没说什么,就是太傅方才看中了云亭脖颈上这条虎皮围脖,问我讨要虎皮。我说这虎皮粗糙,全身上下最柔软的皮毛才凑出这么条围脖,余下的都给云亭做脚垫了。
太傅许是求而不得,心情不太好。他挑起眉,笑容张狂:说起来,这白虎皮还是陛下赏赐的,他转而看向韩蝉:太傅若是实在想要,可问问陛下还有没有第二只白虎。
韩蝉脸皮抽了抽,勉强才维持住了表情,冷淡道:不必了。
倒是李踪目光在叶云亭脖颈上打转一圈,想起那只战败的白虎,脸色阴了阴,皮笑肉不笑道:这白虎可是永安王献上来的,有没有第二只,得看永安王还有没有本事再捉一只献给朕。
那怕是要叫陛下失望了,李凤岐装模作样叹气:这白虎本就难得,死了一只,便难遇第二只。况且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如今我只养狼,不养虎。
说罢又故意问道:倒是陛下赐下的那只狼王如今臣养得极好,陛下可要去看看?
他屡次三番拿旧事做筏子挤兑,李踪终于按捺不住,拂袖沉声道:不必了,朕今日是来吃宴喝酒的,可不是来看永安王驯兽的。
说罢甩袖大步往里走去,经过韩蝉身边时,脚步又顿住:老师告假几日,说是卧床养病。既如此,这酒宴还是少赴为好。
谢陛下关怀。韩蝉神色不动,并未因他的告诫而有所触动:酒可以不喝,永安王的宴却不能不赴。
你!李踪面色一变,凝了他片刻,与他擦肩而过:好、好得很!
韩蝉脊背挺直,看着他背影的目光染了几分肃杀之意。
宾客皆至,宴席将开。
众人按照婢女的指引纷纷落座。
李踪高坐主位,韩蝉居右席,李凤岐与叶云亭则居左席,再往下,则是常裕安与越长钩
宾客分两列而坐,丝竹声渐起,一列舞女翩然而入,轻衣罗裳,和声而舞。
李凤岐给叶云亭斟了一小杯酒,示意他看酒壶,悄声嘱咐道:今日人多事杂,你酒量浅,便喝些米酒应付。这是八宝阴阳壶,米酒在阴壶中,你记好了。
说着按了一下瓶身机关,又给他示范了一次。
叶云亭没料到他如此细心,连这都考虑周全了。端起米酒轻抿了一口,清甜酒液入喉,方才轻声道谢。
你我之间,说谢字太生分。大公子若真要谢,不若尽早叫我得偿所愿。李凤岐勾唇轻笑,眉眼灼灼逼人。
两人都心知肚明得偿所愿指的是什么。
叶云亭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只做没听见,耳尖却多多少少染了几分绯色。
一旁的越长钩没有错过这一幕,将酒盏重重搁在桌上,同常裕安抱怨道:这永安王又在给师弟灌什么迷魂汤?看他笑得!妖里妖气!
常裕安微微蹙眉:稍安勿躁,我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多看,少说。
我这不是替师弟担心。越长钩不情不愿,却到底没再嘀咕,只一边喝酒,一边紧盯着叶云亭那桌的动静。
与此同时,坐在上位的李踪也注意到了李凤岐那桌的动静。他晃了晃酒杯,眯起眼问崔僖:你说他们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这些日子他倒是听说过不少两人的传言,两人进宫时在他面前也不吝于展露亲近。
但他与李凤岐相识这么些年,知道他不近女色,一心扑在边关。于是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两人是在做戏给他看。
可他今日看着,却又觉得不仅仅只是做戏。
这样的氛围不是单纯做戏就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