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与他闹脾气的,这世上也就她这一个。
很新奇,很有趣,他有耐心哄她,诱骗她,把她骗到床榻上,让她只能细细碎碎地吐出最好听的气吟,再生不起气来。
直到有一次……
她正与他生着闷气,他忽然接到了南域的军情。
事发突然,战事又紧,他走得急,一个字也未与她说。
那一仗打得凶险,等到他下了战场,惊觉已晾了她数日,其实是有那么些心虚的。
心下思忖着该如何哄她,没想出个好章程,便又躲了她几日。
吓着了她。
她傻乎乎地反思了她自己,也不知小脑袋里都琢磨了些什么,在他准备放低身段哄她的那一日,她竟是壮着胆子穿上了略微有些出格的云雾纱,娇娇软软垂着头,勾住他的手指,惹得他眸底暗焰翻涌。
在那之后,他便尝到了甜头。她再发脾气与他吵闹时,他便拂袖一走了之。
等她用柔情蜜意来哄他。
反正他有太多事情要忙,他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其实在这段关系中,恃宠而骄的,从来也不是她,而是他。
第63章进退两难
此刻仿佛旧日重现。
她在生气。
而他,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做。
孟。那一族。
自那日孟憨事败逃走,就再没有过任何消息。
袖中的羊皮地图簌簌作响,不断地提醒谢无妄,要亲手抓回那个叛仆,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这是谢无妄生命中遭遇的,最严重的背叛。
那件事扎在他的血肉之中,不痛,却像掌心一根陈年旧刺,不拔不快。
况且,世间既已有了“那一族”的风声,那么,距离那一族最后一位王族余孽暴露身份的日子,还会远吗?
谢无妄的眸中浮起了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是宁青青正在一步步离开他。
她并不是在闹脾气,他非常了解她,对她细微的肢体语言了若指掌。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她并不需要他去哄。倘若他肯放手,她一定会这样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再也不回来。
心脏没着没落地坠了下。
是他,亲手推走了她。
从前他从未想过,那一次次冷待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他只知道冷她一阵,她便会自己想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如今他已知晓,任何事情只要做了,便会留有痕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渐渐变得强颜欢笑,变得患得患失,那是因为他在她的心中留下了太多伤口。
她用她的命,教会他如何去做一个好夫君。
倘若是此刻的他,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且温良无害的小女子,他必定能够轻易给予她一世平安喜乐,她会比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幸福满足百倍。
可惜时光无法倒回。
他的阿青,回不去了。他弄丢了那个宁死也不愿伤他的阿青,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劫。
让自己落到了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回到了正屋,纤细柔软的身影从窗前飘过。
他不愿去细想她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吗?
若她要走,他该如何留她?还像从前那样囚着她?
他忽然怔住。
“嘎——吱——”
宁青青把一张大躺椅搬出正屋。
躺椅上放置着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