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上赶着伺候她,唐师师当然不会拒绝。唐师师点头,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允了。”
丫鬟们上前,检查了周舜华身上的东西,然后给她绑起衣袖,露出手腕,亲眼盯着周舜华净手。唐师师的饮食尤其金贵,伺候的人必须检查全身,露出完整的手臂,以杜绝从袖子里下毒的可能。
另外几人看到周舜华的作态,全都站不住了。人和人最怕比较,这样一来,显得她们像不孝一样。任钰君也说:“妾身愿意伺候王妃。”
纪心娴恼怒地瞪了任钰君一眼,急忙说:“妾身也是。”
妻妾四人,另外三人纷纷倒戈,现在只剩下卢雨霏了。卢雨霏恨得咬碎了银牙,最后只能强笑着,说:“几位美人真是积极,仿佛你们才是王妃的正经儿媳一样。王妃,伺候您是儿媳分内之职,怎么能假手他人?还是儿媳来吧。”
唐师师努力忍住笑,不走心地谦虚道:“世子妃出身尊贵又满腹经纶,你那双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世子妃还是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她们三个就够了。”
唐师师越这样说,卢雨霏越不能走。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是儿媳的义务,要是卢雨霏嫌累走了,留下三个妾尽孝,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卢雨霏低头,坚决请求唐师师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表达对唐师师的孝心。唐师师笑了笑,像是很无奈一般,说道:“那好吧。杜鹃,给世子妃净手,世子妃这双手值钱,不能烫着。”
“是。”
卢雨霏收拾好后,走到饭桌边,周舜华站在另一侧,对着卢雨霏点头致意:“世子妃,妾身现在不方便给您行礼,请见谅。”
卢雨霏哼了一声,眼神中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四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官小姐围在唐师师身边侍奉,有两个出身于公侯贵戚,另两个出身于,然而现在在唐师师身边,全如丫鬟一般,小心翼翼地给唐师师夹菜、端茶、递帕子。唐师师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她眼睛落到哪一道菜上面,都不消说,周舜华就给她夹过来,她如果渴了、腻了,脸上稍微表现出细节,任钰君或纪心娴就能准确地送来茶汤。
唐师师感叹,这才是太后一般的待遇啊。果然,有钱有权就是了不起,有钱人的快乐根本想象不到。
夹在三个在宫廷练过眼力劲的女子中间,卢雨霏一是舍不下颜面,二是不会伺候人,站在桌边屡屡被抢,根本毫无插手的机会。卢雨霏连着几次夹菜都被周舜华抢先后,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唐师师心情愉悦,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她抬起手,示意自己好了。杜鹃端来铜盆,唐师师洗了手,刚刚伸手出来,周舜华就半跪在地上,用白净的棉帕包住唐师师的手指,仔细地擦拭着。
别说另外几个人,便是唐师师自己都觉得太娇贵了。她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擦手都要别人代劳的人?周舜华能做到这个程度,这个女人的忍耐、心性着实可怕,难怪日后熬过了四朝七帝,成为最后赢家。
唐师师吃完饭,懒洋洋起身,去外面消食。卢雨霏四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唐师师难得有兴致,去花园里看秋景。如今已是深秋,花园里凋败的厉害,树叶被霜冻成深红色,枯黄的树叶宛如在地上铺了层地毯,踩上去轻声作响。
唐师师带着四个妻妾、数不清的丫鬟出行,那阵仗宛如太后南巡。唐师师顺着环廊走动,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场金色的雨。唐师师袖摆落了一片叶子,她将落叶拿开,回头望去,见一众女子衣冠精美、面容姣好,静立于落叶中,美好的宛如画卷。
唐师师笑道:“我们家妻妾满堂,和乐融融,真是好呢。”
丫鬟们见唐师师兴致高,凑趣道:“王妃,现在只是世子妃和几位美人伺候您,等来年府中添了小主子,那就更热闹了。”
唐师师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笑而不语。卢雨霏看到唐师师的笑容,真是刺眼极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唐师师觉得妻妾满堂和乐融融,那她怎么不给靖王安排妾室?唐师师要求卢雨霏贤惠,不断给卢雨霏塞妾,结果自己把太后送来的美人全部送走了,连燕安院有些姿色的丫头也打发了。唐师师一个妾都容不下,劝儿媳妇贤惠倒嚷嚷得响亮,卢雨霏简直恨得牙痒。
唐师师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筋骨活动开,心情也开阔起来。她高高兴兴回燕安院,此刻燕安院外,许多人在侧门张望,见到她回来,连忙涌上来:“奴给王妃请安。王妃,您可算回来了,管事婆子们正等着您指教呢。”
第88章打脸
唐师师淡淡点头,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让她们在耳房等着,我一会过来。”
“是。”
唐师师回正房润了嗓子,坐下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走向耳房。唐师师这段时间要养胎,并不管王府里的事,但是这些人为了表忠心,时常跑过来和唐师师说些奉承话,然后将这段时间的安排告诉唐师师,装模作样地请唐师师指示。
唐师师如果不喜欢,随便更改,反正真正执行时的麻烦事也不是唐师师管。唐师师如今像极了那些养尊处优但不肯放权的老祖宗,虽然不干活,但是所有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卢雨霏跟着唐师师去耳房,她站在唐师师身后,听那些刁滑婆子一脸谄媚地给唐师师献好。唐师师有什么不懂的、不满意的,直接打断婆子的话,让对方重新解释。
而管事婆子没有任何不悦,继续好声好气地说,生怕惹唐师师不高兴。卢雨霏听了一会,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她也曾短暂地管过家,只不过前段时间惹恼了靖王,被彻底革职了。卢雨霏当家期间,这些婆子可不是这样的,她们在王府侍奉了十来年,一个个根盘错节、老奸巨猾,卢雨霏动一个,就会牵扯出一连串。她想要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这些人,被她们暗中使绊子。
卢雨霏原来还安慰自己,管家是个情商活,就是因为人情世故难周全,所以才需要她啊。这种事只有卢雨霏能做,聪明才智、为人处世但凡差一些,那就做不了。
谁想,并不是耿直的人不能管家,而是因为卢雨霏的身份不配耿直。殊不见唐师师坐在这里,压根懒得和婆子周旋,有什么不高兴直接甩到对方脸上,那些老滑头还不是好声好气地道歉,然后赶紧改掉么。
卢雨霏深深叹了口气。
唐师师听婆子们叨叨的心烦,她压根不知道这些名字代表着谁,听婆子讲述谁安排在什么岗位上,可不是一头雾水?唐师师不耐烦了,直接挥手道:“好了,具体的细节不必说了,把厨房、采办、库房……反正所有要记账的地方,不说远了,就今年吧,账本一齐给我送来。”
管事婆子们怔了一下,有几人飞快地交换视线,谄笑道:“王妃,您有所不知,这么大的王府,每日流水非常多,账本并不是一个小册子,而是分好几本呢。王妃如今不能耗神,这么多账本,恐怕王妃看不完。”
唐师师冷了脸,冷冰冰说:“我一天看不完可以分好几天看,一个月还看不完,那就留到明年看。我身为王妃,想看什么是我的事情,你们连这都想管?”
管事婆子们被吓到了,齐齐低头:“老奴不敢。”
唐师师如今金贵,婆子们哪敢说唐师师不好。资历最长的那个婆子暗暗给众人使了个眼神,赔笑道:“王妃说的是,她们也是关心王妃,一不留神僭越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们计较,老奴这就给王妃送账本过来。”
婆子说着,频频打眼色,刚才质疑的那几个人干笑着弯腰,嘴里不住讨饶:“王妃饶命,奴等知错。”
唐师师收了眼神,淡淡道:“行了,起吧。没事就退下吧。”
“老奴遵命。”
婆子们相继退下,门口,彤秀停在门外,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才进屋给唐师师道万福:“王妃金安。王妃,门房送来许多邀约帖子,请王妃过目。”
是外面的邀帖,唐师师来了兴致,说:“拿上来吧。”
彤秀应是,上前递来帖子。唐师师翻开最上面的一张,看见上面写着郑老夫人。唐师师想了想,隐约记起来这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夫人,当初赵承钧选世子妃,就是托了郑老夫人说媒。
和卢雨霏有关系,似乎还和奚夫人关系不错,唐师师想都不想,就把帖子扔掉。
卢雨霏和彤秀看到唐师师的动作,都惊讶了。彤秀拐弯抹角地提醒:“王妃,这位是郑老夫人,素得王爷敬重。当年娶世子妃时,就是郑老夫人说的媒。”
“我知道啊。”唐师师坦然地望着彤秀,“这和我不想去有什么关系?”
彤秀哑然,一时说不上话。对啊,唐师师不是刚刚进门不敢得罪任何人的新妇,也不是急需站稳跟脚的寒门王妃,她背后有太后撑腰,肚子里有孩子保障,委实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了。
郑老夫人德高望重又如何,声望再高,能高得过姚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