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不论季风怎么说,老杨就是不上钩,绝不开口给她算透的机会,偏生她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季风无法这才离开。

坐在她的小算命摊之前吹了半天东风,正午过后季风才瞧见展昭与白玉堂从远处骑马赶回。

趁他们在门前拴马,季风凑过去问道,查出什么来没有?

白玉堂道,真叫你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水红长袖送的营养液x20

☆、七侠五义(二)

老杨本名杨文宇,与林珂同是开封下辖旺水县人士。

杨文宇的生父本是文人中过秀才,奈何命短早亡,在他年方六岁时便撒手西去。孤儿寡母的日子在村里不好过,杨母只独自拉扯了他半年便另寻他人改嫁,但夫家却容不下杨文宇这个外姓人,母亲无法便在嫁前给他寻了一条出路,领着他拜邻村的老刽子手赵福海为师。

赵福海从前并不叫赵福海,只因拿起鬼头刀掌管生杀夺人性命,恐日后遭恶鬼索命寿短福薄,这才托人取了一个有福有海的名字,日日喊着震慑妖邪。

刽子手不好当。

世人信奉天理轮回杀人偿命,待到他们年老大多落一个无儿无女晚景凄凉的惨状,回到村中自然也受人轻慢,故而赵福海今年四十一岁,依旧是光棍一条孤零零的住个大院子。但这一行有个绝佳的好处,那便是挣的钱多。

每年只用秋后去衙门上工三个月,其余时间均可自行安排做些小生意,朝廷给足一年的薪金不算,死囚犯们行刑前,亲属家眷皆会给刽子手塞几封红包,好求他们快刀砍下,莫再给其增添苦痛。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哉?

所以这一行就算不吉,也从未断过。

当时正是冬天,赵福海回到村中住,他门庭冷落倒也图个清静。这日闲来无事正在家涮洗,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赵福海虽与乡亲走的不近,但四邻八家林林总总的事也听了一耳朵,见着杨母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问过生辰八字后,牵过杨文宇的手揉了揉,问道,你胆子大不大?

杨家在半年内陡遭变故,杨文宇一个半大孩子平日自然将种种艰辛看在眼里,尽管杨母未与他说清,但冥冥中也晓得这将是决定他命运的大问题,脆生生答道,胆子大。

赵福海笑道,好!说着接过杨母手中给他当作拜师礼的活鸡,从厨房中拿出一柄菜刀来,将其一并递道杨文宇手中道,胆子大的人起码得回杀鸡。

杀鸡一事,村中妇人人人都会,对孩子来说却不是项简单的差事。杨母道,赵师傅,还未教过他

赵福海手一扬,止住了杨母的话。

杨文宇个子还小,挣扎的公鸡和菜刀到了他的手中都显的无比巨大。他从未见过旁人杀鸡,自然无处模仿,只凭着感觉走到墙根下,手起刀落就将鸡的脑袋剁了下来,鸡血瞬间向上喷射。

无头的鸡身扑棱着翅膀在院中一圈圈的狂跳,它一边跳着,血一边从脖子断裂处喷洒,鸡血淋淋洒洒的溅了满院。直到它的血流干,如食物原料般躺在地上,这才算失去了最后一分生存的希望。

杨文宇怎么也没想到,寻常的杀鸡一词竟惨烈到了这般程度,一时怔在当场。

赵福海也被乌龙搞出的这般场面惊得愣了一愣,随即出声对他道,文宇,把鸡肉全都拿过来。

杨文宇的前襟上还沾着鸡血,听到赵福海的叫喊机械的点了点头,小跑几步把所有的生鸡拿到师父跟前。

赵福海接过鸡肉,抚了抚杨文宇的头,对杨母道,这个徒弟,我收了。

杨母看着杨文宇脸上的血迹,蹲下来帮他擦干净,忍了又忍强压着哭腔道,你日后就好好跟着师父学手艺,千万要听师父的话。

杨文宇那时太小,不明白母亲是何用意,他被刚才的场景吓着了,拼命往杨母的怀里钻,揪着衣服开口叫妈妈。

杨母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将他搂入怀中,反而站起身来,从头上抽出挽发的银簪,双手递给赵福海提起嘴角道,还得再麻烦师父帮他买两身厚衣裳。说完再不顾杨文宇,扯回自己的衣服扭头向外走。

她走的极快,彷佛身后有着洪水猛兽一般,但追在她的身后只有她六岁的儿子,哭着叠声喊妈妈,他泪眼朦胧间一不小心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再也追不上去。

日子还是得照样过。

杨文宇抛却了父亲教他念到一半的百家姓,拿起师父给的鬼头刀,却没有如师父一般改个吉利的名字。

赵福海问过他为什么不改?杨文宇只道,父亲给的名字留个念想也是好的。他已不是白白净净的小孩模样,身量力气样样都涨了,不认识的人见了他十有八九会猜他是个屠户。

赵福海听后点点头,抿了一口酒道,这也挺好,不过可能没我这么有福气。他收了杨文宇为徒,有他给养老送终,算是同行之中过的不错的,从此便也对姓名一事深以为然。

杨文宇道,自然不敢和师父相比。

赵福海的福气的确好,他死后的棺材都是徒弟特意去城中订的厚木棺椁。

杨文宇虽不受村民待见,但年岁见长也有了倾慕的女孩,那人便是林珂。她本是村里教书先生的女儿,父母亡故后寄居在叔父家。

杨文宇见她与自己同样的命苦,又与家中父母一样识文断字,不知不觉便心生爱慕。他生怕姑娘不喜,羞于将此事说与旁人听,只好等夜幕深沉,时不时买些小玩意放到姑娘窗下,毕竟他们这一行,年轻力壮之人没有缺钱的。

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

直到那天,他偷偷往林珂窗前放一块羊肉时,她打开了窗子,在月光下笑着把手绢递到他怀里。杨文宇忘了自己是怎样捧着丝帕离开的,只觉左胸膛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彷佛耐不住空间的狭小要跳出来高歌一般。

他翻出了父亲留下的旧书,琢磨了半天才东拼西凑攒出一首情诗,练了好几天字将其誊到纸上,伴着心跳等到夜幕降临交到林珂的手上。

他不知道林珂是怎样在太阳光下嘲讽他的字不堪入目、诗句东抄西袭,又怎样与伙伴炫耀明日必会给她拿两套好的耳坠来,到时借她们戴上一戴。他的爱情只存在于夜色中,等待林珂推开窗之前。

孤独的人最容易陷入情网。

日子这么不清不楚的过了两三年,恰逢林珂随着叔父出了趟远门上开封,给在那儿当木匠学徒的表哥送衣服,被孙老爷看中,要纳了她做妾。

林珂在心里略一合计,只想着孙老爷一介富商,日后进了门吃香喝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用得着再与杨文宇周旋,二来她打听过孙夫人比老爷还大上几岁,她只用熬上个十来年,把人熬死了,到时候正室夫人的位子还是得她来做。

没几天便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进了孙府大门。

到这时杨文宇才明白他此前的情情爱爱皆是梦一场。

他的命不好,从小到大一直在失去,他的父母、师长一一远走,如今得知心上人的背叛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他从前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幼时长大的院落、师父留给他的房子、父亲传下的几亩薄田,收拾了行李前往开封,只有秋天回过一次旺水县当差,在衙门借住了三个月,期间一次故土也没回。

就连林珂也不知道,他随着她到开封来,不是爱惜她,只是在伺机报复她,他要叫她身败名裂、一命呜呼。

他盘下了一间肉铺,平常坐下来生意也还不错,就这么等着,过了半年还真让他寻着时机。孙老爷欠了钱开一大笔银子,打算将玩腻了的林珂卖掉抵债。他知道的这么清楚自然是由于林珂在夜里找他求助。她如同从前的杨文宇敲开了窗户,妄图求旧情人出钱救救她,半年后的她已经忘了以前从窗户里抛出过什么。

杨文宇把她叫进来道,你看我这铺子只有这么大,卖了也不止还得了你家老爷欠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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