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云琅低叹一声,迎上中丞阴森森视线,改口:破费。
御史中丞:仁至义尽。
云琅心服口服:确实。
只剩一个时辰。御史中丞:阁下若越狱,下官一头撞死在这囚车上。
云琅:
时辰未到,御史中丞一屁股坐在地上,牢牢盯着他。
镇远侯府满门抄斩是五年前的事,云小侯爷逃了五年,也不是一次都没被抓到过。
五年间,地方郡、县围剿十余次,京城殿前司封城三次,千里追袭七次,一无所获。
云琅身手超绝,又常年提兵征战,在北疆边境滚出一身生死之间的恐怖直觉,哪怕一时被擒住了,稍有疏忽便能借机脱身。这些年来,因着云府一案被罢官免职的官员已不下五指之数。
御史台接了人,御史中丞就没完整合眼过一宿,予取予求,务求伺候得云小侯爷不再跑一次。
云琅被他盯得无奈,揉了下耳朵,正要说话,眸光忽然微动。
一队格外齐整铿锵的马蹄声停在了门外。
依本朝律例,凡罪大恶极者伏法,一律北街游街、闹市问斩。
震慑宵小,以儆效尤。
精锐骑兵黑压压摞在门口,将云琅重枷铁镣锁进囚车,押出御史台,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
什么来头?侍御史抱着卷宗,悄声同老文吏打听,殿前司还有这等兵马吗?
老文吏:不是殿前司,是侍卫司。
侍御史不解:押送犯人不是殿前司的事,今日怎么改了侍卫司?
老文吏望了一眼,将他往后扯开几步,摇了摇头。
本朝京中驻兵八万,分殿前司与侍卫司,侍卫司下又分步军骑军,各自都有都指挥使。二司三衙,共为禁军,负责京城内外防务。
此次拿获云琅的是侍卫司的骑军暗卫,来提人的正是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高继勋。
御史中丞亲自交接,扶着囚车送出御史台,上前拱手:高大人。
御史台吃斋念佛了?
高继勋神色倨傲,没受御史中丞那一礼,照囚车扫了两眼:此等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之辈,中丞倒是厚待。
御史台只管看押人犯。御史中丞道:审判定罪,是大理寺卿的职分。
高继勋被他不软不硬一顶,神色骤沉:妄言!
妄言,妄言。御史中丞随口附和,一手牢牢把着囚车,都指挥使还是看好人犯,小心生变
高继勋冷嘲:罪臣余孽!侥幸逃脱几次罢了,能有多少本事?
殿前司屡次缉拿犯人不力,已被圣上一再斥责处罚,这个差事才落到了侍卫司头上。
整个侍卫司枕戈待旦,鸡犬不宁地折腾了大半年。高继勋亲自带人爬冰卧雪埋伏了数日,才终于寻到破绽,将云琅一举拿住。
高继勋为捉人吃尽了苦头,眼看云琅衣着整洁囚车舒适,更觉无端刺眼:停车!
御史中丞上前一步:高大人!
我朝惯例,罪大恶极之辈,游街、示众、枭首。
高继勋眯起眼睛,慢慢咬字:在这囚车里遮遮掩掩,如何算得示众?如何彰我朝纲、以儆效尤?
大人。中丞拦在车前,午时将至,何必多生事端?
多生事端。高继勋斟酌半晌,忽然冷笑道:你是怕多生事端,还是感念旧恩、暗中照拂?
御史中丞脚步一顿,没出声。
你想叫他死得干净体面。
高继勋负手俯身,悄声贴近中丞肩头:可我拿的是圣旨,奉得是皇命。
御史中丞脸色微变:何至于此!世人皆知,少侯爷与云府明明
高继勋阴沉沉道:明明如何?
御史中丞硬生生刹住话头,脸色苍白下来,不再出声。
来人,将云小侯爷栓在战马后头,拖行北街。
高继勋直起身,睨一眼云琅,意味深长笑道:记得,拿绞了铁丝的牛皮绳索,往勒筋见骨了捆,免得小侯爷说不定上天遁地又逃了
两个凶神恶煞的兵士扑上来,抄着牛皮绳,就要勒云琅的双腕。
御史中丞还要阻拦,被侍卫司雪亮刀光一拦,长叹一声,失魂落魄退了几步。
依我看,那些流言也不过以讹传讹。
侍御史远远跟在囚车后,低声同老文吏道:这云琅哪有那般厉害?落到人家侍卫司手里,不也老老实实?
老文吏叹了一声,侧过头避开视线。
侍御史不解,还要再说,忽觉一道厉风自耳畔掠过,寒毛陡竖,一声惊呼憋在了嗓子里。
那两名兵士尚自威风不已,嘴上不干不净地呼喝训斥,手中皮绳不及捆上云琅手腕,已被两支精钢劲矢狠狠射穿了肩膀。
变故陡生。
高继勋脸色变了变,佩刀出鞘,厉声道:什么人!
囚车正在御史台外侧巷,要绕过两条街口才到北街,此处背靠天牢,两侧高墙林立,半个人影都不见。
十余道黑衣蒙面身影冒出来,无声无息自高墙掠下,拦在路前。
你等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高继勋好歹也打过仗,一眼看出这些人身上血浸的森森杀气,冷汗顿生: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宵小放肆!
高大人。御史中丞扯住他,不可。
高继勋被他一拉,脑子骤然清醒。
他如何也想不到有人敢在京城劫囚,有心趁此机会折辱磋磨云琅,带的人并不多,又特意挑了个僻静的地方。
侍卫司离得太远,纵然支援,也要些时间。
这些人周身杀意凛然,一眼便看得出久在沙场杀人如麻,若真不顾一切豁出去,什么亡命行径都做得出来。
诸位。御史中丞定定心神,拱手道:京城劫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等都是亡命徒,无家可抄。为首一人嗓音怪异沙哑,听在耳中也像是砂砾摩擦般难受不已,放了少将军,留你们一条狗命。
御史中丞咬了咬牙,拦在囚车前。
黑衣人喝道:放人!
御史中丞额角已满是冷汗,闭上眼睛,负手站直。
两个黑衣人再按捺不住,抽刀纵身扑上。高继勋本能拔刀相抵,却只刀刃一交便被震得半掌发麻,不及反应,雪亮刀光已袭至面前。
御史中丞闭紧双目,依稀觉得刀锋寒气劈面而至,电光石火间一声清脆磕碰。
寒意偏开,顺着脸颊狠狠扫了下去。
御史中丞怔了怔,愕然睁眼。
云琅轻叹一声,握着手腕揉了揉。
沉重木枷被他随意扔在一旁,精铁铸造的锁扣虚合着,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解开了。
两名黑衣人手中仍握着刀,刀身上尚有白痕。
两枚白石子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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