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六年前。萧朔走到窗前,也是今日。
云琅手轻轻一顿,无声攥实。
萧朔背对着他,窗外呼啸风雪。
云琅胸口起伏了两下,将咳意憋回去,慢慢撑着站直。
这六年,每到今日给父亲上香,我都会将一卷密函也烧掉。
萧朔缓声:告诉他,我还在找你。
云琅闭了闭眼睛,低头笑笑。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过往。
萧朔道:我最后悔的,就是以你为友。
我甚至还将你带回了王府。
萧朔转回身,视线落在云琅身上:我父亲教你骑射轻甲,教你提兵战阵。
母亲每次置办点心衣物,无论何等精细,都有你一份。
府上管家下人,都与你熟识,任你来去自如。
风雪凛冽,屋内静得慑人。
萧朔逐字逐句,声音冰冷:是我告诉了你,禁军虎符放在什么地方。
云琅屏住呼吸。
他撑着桌沿,肩胛绷了绷,喉间漫开一片血腥气。
我若要你的命。萧朔缓声,绝不会是下毒这么舒服。
云琅静立半晌,抬起头,轻抬了下嘴角。
萧朔不再与他浪费时间,抛下柄钥匙,带玄铁卫出了门。
不出半柱香,屋内已彻底清净下来。
云琅扶着桌沿,尽力想要站直,胸口却依然疼得眼前一阵阵泛黑。
他抬起手,攥住衣料缓了缓,每喘一口气却都如同千斤重锤,高高举起,结结实实砸下来。
云琅有些昏沉,撑着慢慢滑坐在地上。
视野被冷汗沁着,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云琅靠着墙,闭着眼缓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刀疤。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跃进来。
风雪盘旋半宿,也总算寻到机会,跟着打着旋往窗户里灌。
黑衣人想去扶云琅,又怕他着了冷风,手忙脚乱去关窗户,被云琅叫住:透透气。
刀疤咬牙,半跪下来。
云琅咳了两声,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唇角,拭净了殷红血色。
刀疤再忍不住,怆声:少将军!
死不了。云琅深吸了口气,一点点呼出来,刺客是哪来的?
刀疤跪在地上,沉默半晌,摸出一块沾血的侍卫司腰牌,放在他面前。
云琅了然,点点头:怪不得。
他才到了萧朔府上,就有人急哄哄来灭口,无疑是怕他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当初一场惨变,盘根错节、牵扯太广。
为了灭他这最后一个活口,已经上天入地折腾了五年。
刀疤双目通红,跪了片刻,又去使蛮力掰云琅腕间手铐。
云琅试着挪了下胳膊,实在没力气:不必费事
刀疤哑声:少将军若再逞强,勿怪属下鲁莽,动了少将军胎气。
云琅:
云琅一阵头疼:你怎么也
刀疤骤紧眉抬头。
算了。云琅指指桌边,钥匙。
刀疤愣了愣,扑过去拾起那把钥匙,替云琅开了锁。
自从进了御史台,云琅已经被钉了大半个月的镣铐,终于拿下来,手脚陡轻,忍不住松了口气。
云琅活动着手腕,察觉到刀疤神色,哑然:这就要哭了,沙场上受的伤不比这个重得多?
沙场杀敌,岂是这般折辱!
刀疤压不下激切:少将军,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对你?!那个琰王
云琅睁开眼睛。
刀疤被他淡淡一扫,慑得呼吸微摒,本能闭上嘴,埋头跪回去。
当年之事。云琅轻声,于他而言,我该挫骨扬灰。
当年端王被投入狱中,禁军察觉有异,一度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去圣前请命、闯御史台救人。
云琅拿了兵符,死令禁军不准妄动,叫朔方军水泄不通围了陈桥大营。
风雪刺骨,云琅深吸口气,又一点点呼出来。
有声音在他脑海里,盘踞不散。
让我们去救人!那些人定然要陷害王爷!
是我们自行请命,不牵累旁人
放我们出去!
镇远侯觊觎禁军统领已久,莫非就是你们云家捣的鬼?
监守自盗,卑鄙小人!
云琅。
云琅闭上眼睛。
六年前,也是风雪夜。
禁军陈桥大营,内有云琅拿来的虎符死镇,外有云琅带来的重兵围守。
连胜站在他面前,殿前指挥使的腰牌掷在地上。
忘恩负义之徒,该被千刀万剐。
云琅咳了几声,随手抹净唇角血痕:去,帮我做件事。
刀疤埋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云琅有些头疼,撑着坐直,缓了些语气:好事。
刀疤闷声:自从少将军回来,没一件好事。
云琅近来越发糊弄不了他们,想抬腿踹人,实在没力气:帮我去买些棉花,棉布也要。
刀疤愣了愣:做什么?
云琅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些犯愁:保胎。
刀疤: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云琅没了耐性,摆摆手:去吧,你们几个都给我藏好,少来王府晃悠。
少将军脾气向来大,刀疤不敢反驳。低声应了是,关严窗户,又小心扶着云琅起身,坐回椅子里。
云琅算算时间,估计上房丫鬟应当都备得差不多了,往外轰人:快走,看着就头疼。
少将军什么时候回了朔北。刀疤小心抱过绒毯,替他盖上,我们天天让少将军头疼。
云琅失笑,抬腿虚踹。
刀疤不闪不避,由着他踹了一下:少将军。
云琅抬头。
当初的事刀疤沉默半晌,为什么不跟琰王说实话?
云琅呼吸轻滞,静静坐了半晌,低头一笑。
他垂了视线,将暖炉揣在怀里,往椅子里靠了靠。
刀疤知道他脾性,没再追问,悄悄翻出窗户,没进风雪里。
隔了良久,云琅终于睁开眼睛。
歇了这一会儿,他也攒了些力气,撑起身,从香炉中取了三支香。
云琅把香拿在手里,轻轻攥了攥。
屋内空荡,风雪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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