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净。萧朔缓声,磨刀不误砍柴工。
云琅险些叫他气乐了,霍然起身,去拿榻上盔甲弓箭:几时了还磨刀,你没听见喊杀声?还不快入宫,稳住宫中情形,替我守牢了背后
萧朔抬手,将参汤递过去。
云琅一阵气结,只得接了仰脖一口气灌净,正要服碧水丹,神色忽然微异。
萧朔抬眸,眼中深邃冽澈,迎上云琅视线。
云琅握着空碗,灌下去的药化成力气,自四肢百骸透出来,内劲磅礴浩荡,几乎叫他以为自己从不曾受过那些足以致命的旧伤。
云琅定定心神,若非大战在即,几乎压不住要挑起来的嘴角:我找了这么久的沉光,原来藏在你这。
碧水丹只能激发体力,云琅在城外领兵破敌,就已觉出隐约吃力,只能一言不发凝神护持经脉,敛住一口心血,才能撑到一战终了。
虽不尽如人意,却毕竟强于他此时自身情形,总胜于无。
云琅始终在暗中寻找沉光,难得这次近水楼台,将太医院看着像是有用的药尽数搜刮过来,也没能翻出半点端倪。
不曾想到,竟让萧小王爷给偷偷藏了。
沉光药性猛烈,能镇压沉伤,复人内力,至多维持五个时辰。
萧朔道:今日一战凶险,你用碧水丹,我不放心。
云琅一乐,眼中清明湛亮,一本正经抱拳:谢殿下赐药。
萧朔深深看他一眼,压下胸口无数翻覆念头,将兵符双手递过,交在云琅掌心。
无论什么药,终归透支的是心神体力,药性越是猛烈,支取的便越彻底。
若不用沉光,以云琅如今的身体应付今日战局,无数凶险隐患。
用了沉光,至多能维持五个时辰。药力一过,不只是碧水丹的力竭昏睡那般简单。若那时战局尚未明朗,他必须立即赶回,抢下云琅。
我几时打过五个时辰的仗?
云琅一眼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利落披挂甲胄,将白玉袖箭扣在腕间:宫中水深难测,到时说不定还要我去接你。
萧朔微哑,学了云琅架势,双手抱拢成拳,朝他一礼。
帐外喊杀声起,连胜并未叫人来报,无疑这几日布置巡城卓有成效,尚可抵挡。
云琅已披挂妥当,攥了萧朔那领墨色披风,单手甩开扣上银铠,握住萧朔同他抱拳的手。
萧朔微怔,正要开口,云琅已低下头,在他指节吻了吻。
萧朔胸口热意骤然一掀,滚烫心血瞬时涌上来,迎上云琅眼中明月流水的清亮笑意。
算盘打得再响,也由不得他。
云琅看着萧朔:今日一战后,宫中朝野,任一件事都不会再如我们这位皇上的愿。
云琅:今朝共赴,明日同归。
萧朔阖了下眼,低声:我――
云琅:后日看话本下册。
萧朔:
云琅极有条理:第四日泡汤池,第五日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第六日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萧朔:云琅。
云琅没绷住一乐,堪堪收住正色,摘了颈间玉麒麟,递给萧朔。
玉麒麟质地通透润泽,安稳躺在掌心。
红线蜿蜒,在萧小王爷掌心盘旋了个圈,将人稳稳当当套住。
先定山河,再寻百年。
云琅:耽搁几日,不算蹉跎。
萧朔凝注他良久,将玉麒麟贴身收好,回身豁开帐门,带了亲兵滚身上马。
云琅出帐,牵了萧小王爷亲手养大的战马,将背后尽数交托给萧朔,盯牢了缓缓洞开的城门。
第八十六章
城门外,黑压压的铁骑极短暂地静了一静。
金水门是沟通内外的城门,城外无堑沟、城内无险阻。一旦破开城门,京城垂手可得。
如今城门不攻自开,眼前是宽阔平整的官道。城中空荡,只有孤零零的禁军主将,一人一马远远拦在官道尽头。
叛军首领反倒隐隐不安,握紧了缰绳,盯着云琅马鞍处悬着的弓,黝黑战马焦灼踏地。
在北疆,没人不认得这张弓。
朔方军云骑主将的雪弓,桑梓木成弓身,弓有飒白流云纹。
当年汴梁风云激变,所有人都以为云骑的主将已死在逃亡路上,或是倒在了中原人的阴谋诡计、暗斗湍流之下。
前锋黑铁骑探城时被吞净了,这两日百般探查,今天见到这张弓,才终于彻底确认。
朔方军,流云骑。
云琅。
云琅领兵,从不按寻常打法,更不会这般匹夫之勇一般螳臂当车,不留后手。
可会是什么后手?
外强中干的八万禁军,美酒佳肴浸酥了骨头、绵绵歌舞缠软了志气的中原人,昏聩无用只知内斗的暗弱朝廷。
还有什么后手,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若叫天威所慑,不敢交战,便自退去!
城头上,禁军将军高声道:不必磨磨蹭蹭,耽搁时辰!
四方兵士应声厉喝:退去!
叛军首领眼底一瞬狠厉,平平扬起手中弯刀。
刀枪无眼,有来无回!
禁军将军寒声:同根同源,无意赶尽杀绝,迷途知返――
叛军首领忽然抬头,黑铁面具下,眼中尽是嗜血冷嘲:谁与你等同根同源?
他咬字极慢,说的虽是汴梁官话,却分明带有西北长城之外的异邦口音。
城楼之上,连胜眼底一瞬激起惊诧,心底倏沉,死死压住面上不显。
叛军首领手中弯刀狠狠横劈,刀柄狼头咬着刃上血色,咬向夜色里近在咫尺的中原帝都。
黑铁骑紧随其后,飙进了大开的金水城门。
狂风卷雪,激起茫茫月色。云琅岿然不动,白磷火石啸出云骑主将的承雷令,将城顶阴云撕开个口子。
城头之上,万箭齐发。
叛军首领冷笑:云琅,这不是你的燕云北疆!
他敢冲进来,便早做了万全的准备。黑铁骑在疾驰中变换阵势,重甲骑兵卷在外围,以铠甲硬拦箭雨,密不透风护住了精锐的轻骑。
一片叮当作响,箭矢尽数坠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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