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2)

萧朔道:有点累?

云琅干咳:有点点点。

萧朔看他一阵,将肉汤舀出半碗,细细吹温,搁了调羹递给至多五岁的少将军。

那一场宫变,云琅单人独骑力挽狂澜,耗尽气力昏睡,算是歇息得最久的一次。

醒后,云琅去约见了商恪,设法摸清了襄王的黄道使。赶进宫里处置刺客,捉了身手超绝隐匿本事一流的射雕手,竟还闲不下来,又拉着他放纵跑了一通马。

好容易给灌醉了,倒头睡了个囫囵觉,才爬起来,便又马不停蹄去了太师府取印。

纵然是个半点伤都没受过的好人,这样三番五次透支折腾,只怕也要熬不下来。

少年时两人一处,云琅总要往外跑,萧朔还只当云小侯爷是性情活泛,不喜久坐枯燥。

如今看来,只怕就是闲不住。

云琅喝着热腾腾的三鲜大熬骨头羹,眼看萧小王爷看自己的神色有异,越发警醒:又想什么呢?

想你我出征。

萧朔道:你会不会半夜躺得无聊,偷跑出去,给战马修马蹄铁。

云琅:

云琅:?

琰王殿下实在天马行空,云琅不清楚他这念头又是哪来的,有些费解:我修马蹄铁干什么,我不能给马梳毛洗澡吗?

萧朔一时大意,不曾想到这个,看着云少将军沉吟。

军中战马颇多,云琅若找这件事来打发时间,三两个月再闲不下来。

云琅被他若有所思打量,背后莫名一凉,三两口灌干净了汤,翻下榻便往外跑:时辰不早了,我收拾收拾,去陈桥大营看看,你再睡一觉。

萧朔抬手拉住云琅,一道起身。

你起来干什么?

云琅莫名:我只是去看看,点兵时辰还早,不用先锋官一起。

云琅将他推回去:一宿没睡,还不快合眼睡一会儿?快去榻上

萧朔纹丝不动,拢着云琅手腕,一言不发。

云少将军最受不住这个,叫威名赫赫能止京城小儿夜啼的琰王殿下看着,心里一息软透,朝令夕改:不去榻上也行。

云琅同老主簿交代了一声,叫老主簿套了马车,抱了两床厚实的裘皮塞进去,扯着小王爷一道上了马车。

陈桥大营离琰王府还有些路程,此时日色还早,该准备的已由先锋官准备妥当,不差路上这点时候。

云琅与他一并上了车,将萧朔塞进厚实暖和的裘皮堆里,三下五除二利落裹严:好了,闭眼睛睡觉

云琅话头顿了顿,仔细看看萧朔,一阵气结:还不行?

云琅耳根发烫,咬牙戳他肩膀:怎么这么多事?

老主簿跟在一旁,从头至尾没见王爷神色有半点变化,想不通小侯爷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又悄悄仔细望了望。

王爷与少将军要出远门,带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却毕竟还是处处觉得不够周全。有什么要的,该趁此时提前找齐。

老主簿帮忙往车上送熏香,边低声操心:王爷还要什么?仆从在外面,我带他们去拿

云琅满面通红,囫囵摆了摆手,扯开裘皮,坐进萧朔怀里。

老主簿愕然,瞪大了眼睛。

萧朔垂眸,眼底浸过些极淡温色,抬了下唇角,将云琅暖暖护住。

云琅舒舒服服依着他,自发寻了个姿势:好了,快睡

萧朔轻声:好。

小王爷身上太暖和,掌心推碾背上各处穴位,力道不轻不重,疼后便是一阵难得的释然轻松。

昨夜的些许酸痛,也跟着烟消云散。

云琅叫他揽着,在车厢里晃悠悠走了一阵,打了个哈欠。

萧朔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在。

云琅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坐过来的,跟着马车晃晃荡荡,听见这一句,心底松了松,点点头。

他嫌车厢外光线刺眼,挪了挪,拧了半个身,熟练埋进萧朔肩头衣料,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元谷子敬《城南柳》第三折:可早漫地漫天,更扑头扑面,雪拥就浪千堆,雪裁成花六出,雪压得柳三眠。

文中有化用。

第一百零六章

萧小王爷这套衣服,说不定熏了二十斤的静心凝神安眠香。

云琅睡得沉,他这些天的确心力体力耗得太过,仗着底子勉力折腾,这些天来府上养得好,倒也尚能支撑。昨夜身心陡然松下来,卸开心防,只觉走路都是困的。

不用琰王殿下设法哄,少将军上车就没再折腾,将脸埋在王爷肩头衣料里,盖着王爷的袖子,自己安安生生睡了一整路。

车到陈桥大营外,已能听得见隐隐操练声。

殿下如何来得这般早?

都虞候特意出来迎,见了琰王府马车,忙拨马跟上:都已准备妥当了,照着殿下吩咐,不会有差。

都虞候跟着马车,犹豫一刻,低声道:今日出征没那些繁琐,不用皇上祭天,不用枢密院念军誓,静悄悄就能走。少将军能多歇一刻便多歇歇,不差在这一时

出征在即,营前停了十数辆马车,调拨物资聚拢粮草,人人安静地穿梭忙碌。

原本紧邻着营盘、叫军大爷养起来的那几处繁华坊市,已经尽数清空,平成了一块块习武搏杀演练战阵的校场。

萧朔叫停马车,看了看校场上仍在操练的一队队兵士。

连将军说禁军暗弱太久,战力实在不济。既然要拉去打仗,哪怕今日出征,也不能怠惰了操练。

都虞候终归难堪,脸热了热:这些年混沌度日,太过荒废愧对殿下。

萧朔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混沌荒废、愧对旁人的,不只你们。

都虞候一怔,抬头看他。

萧朔不再多说,将校场上操练架势一一记了,又命人拿过云琅这几日百忙里抽空理出的阵图,交到都虞候手里。

都虞候认得云琅笔迹,眼睛一亮,忙双手接了,匆匆打马去同连胜碰头商议。

禁军从枢密院下剥出来,交到琰王手里,时日虽不算太长,却已尽数整顿一新。

大营内外,校场战意昂扬高涨,人人奋力,分明不是往日气象。

无论侍卫司与殿前司,能留下来的,都见那一场几乎吞没汴梁城的战火,早被砍到面前的刀锋逼出血性,再没了往日得过且过的糊弄应付了事。

校场之上,军旗戎声猎猎,刀戈涌出森森寒气。

萧朔看了一阵,要叫云琅醒来。回过身时,少将军已经睁开了眼睛。

萧朔伸手,揽云琅起身。

练得不错。

云琅借力坐起来,挑开车帘看了一阵,笑了笑:小王爷治军也是一把好手,现在的气象,与之前天差地别了。

萧朔摇了摇头:外强中干。

他见过云琅领的兵,不说当年赫赫威名、横穿北疆千里毙敌的流云骑,就是追着云琅潜回京城的那些亲兵,都沉默凶悍杀意内敛,跟在云琅身后,能轻易凿穿西夏的铜墙铁壁。

如今的禁军,能练出来带走补充给朔方军的,满打满算不过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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