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2)

gu903();这座点将台,云琅拍遍过每一根栏杆,每一处痕迹都认得。

旗在人在。

云琅慢慢道:旗若没了,再做一面就是,琰王府有很多布料,还能做很多面。

校场演武,须臾工夫已传遍了整个陈桥大营,此时几乎全营禁军都已聚过来,密不透风挤在点将台下。

方才被云琅轻易击垮的几支队伍,也已拾起掉落的铠甲兵器,重新慢慢汇拢站直。

北疆苦寒,地广人稀。大半的游牧部族连字都没有,靠描画记事,没人会认一面旗。即使是我的流云旗插在地上,若边上没人守着,戎狄的三岁小儿也要偷偷过去拿拳头揍。

云琅看着台下:可你若活着,你站着的地方,就是疆界。

六年前,有人请命过发兵燕云。枢密院说,兵戈有伤天和,不该为了扩充疆土劳民伤财,不用刀剑,用银子也一样能换来和平安定。于是北面的敌人靠着连年岁贡,买了良马,买了精铁,部族和野心一起壮大。

如今我们的银子已填不饱他们的胃口。北疆部族人人知道,南朝软弱富足,过着梦一样的好日子,酒肉的香气飘过每条街,夜晚的灯火能将天色映得如同白昼。

云琅慢慢道:而这里的人从上到下,从官到民,从朝廷到百姓,都是被美酒佳肴浸酥了的软骨头。只要铁蹄长驱直下,就能轻易将这些富足繁华揽尽。

台下隐隐有了骚动,禁军蹙紧眉峰,年轻的面庞开始染上怒气。

汴梁安逸的太久了,他们从小听着四境的畏惧,看着年年进贡的使节花车,只知道中原是泱泱大国,没人听过这些。

就连所谓的朔方军、燕云和北疆,对大多数百姓来说,也只是个极为遥远的传说。偶尔有人记起那里有最骁勇的士兵,却不知为何不肯回来,年复一年驻守在滴水成冰的苦寒边城。

直到西夏的铁鹞子攻破汴梁城,黑色幽灵一般,击碎了这幅美酒声色搭起的幻象。

汴梁美酒太香,声色入骨,或许有些人已忘了。

云琅:燕云十三城原是我们的。

云琅垂眸,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面前栏杆:先取燕云十三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这是前朝的战歌,太子中允沈括所作,本该还配有战曲,却已在连年战火里遗失了。

朔方军人人记得牢靠,出征之前,战歌会同遗书一并交给亲眷,来日叫马革裹着还家时,用来作墓前的碑刻。

都虞候立在场边,眼睛一点一点红了,血丝压在眼底,逼出颈间分明青筋。

禁军内,有退下来的朔方老军,用力抹去脸上水痕,扯着嗓子嘶声应诵。

先是零零星星几个人,再是一群。

战火消弭,狼烟已熄。西夏铁蹄踏出的伤痕已在城墙上被彻底抹平,坊市被重新搭建起来,宽敞漂亮,求平安的符咒埋在新砖的深处,大相国寺最德高望重的老主持祈福加持。

那一战的阴影却仍在,禁军一击即溃、被敌军轻易叩开城门的耻辱还在,面对黑色铁骑时灭顶的彻骨恐惧也还在。

西夏的国主死了,西夏的铁鹞子亡了,可辽人还在。在辽人疆域的深处,有比铁鹞子更可怕的、金人的铁浮屠,正一块接一块蚕食着辽国的疆土。

宫中却还要求和,哪怕国破家亡的恐惧就藏在卧榻之侧,藏在满街的缭乱花灯、点心美酒的香气里,夜夜入梦。

岁贡,割地,迁都,一步步退出祖宗的疆土,将大好河山拱手于人!

诵到第三遍时,整个陈桥大营已响起震天憾地的怒吼。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云琅与登上点将台的先锋官一颔首,任他替自己束上披风,扶着栏杆,目光锋锐如电,落在远处死死攥着明黄圣旨的枢密使身上。

枢密使紧攥着那封无诏不准出兵的圣旨,打着颤,脸色惨白立在原地。

云琅伸手,自萧朔手中接过长弓,搭了支箭,遥遥瞄住枢密使。

枢密使脸色骤变,拔腿要跑,徒劳挣扎半晌,才发觉两条腿竟已软得半步也走不动。

弓弦震声嗡鸣,鸣声凄厉。

百步之外,白羽箭呼啸而至,狠狠穿透了枢密使头顶束发的紫金冠。

云琅将弓递回去,拍了拍掌心浮尘,转身道:点将,发兵。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凯歌五首·其二》沈括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第一百零八章

军禁喧、马止嘶。

校场前禁军迎风整肃不动,刀枪林立,大旗猎猎。

云麾将军在点将台上,亲自点了先锋官。

禁军仍需拱卫京城,都虞候代都指挥使事留守开封,兼照应粮草兵事。连胜领兵马督监,晓行夜宿先赴燕云察山川地利,整兵备战。

连将军没能守住大旗,愿赌服输,拖着都虞候带队轰隆隆绕大营跑圈,在枢密使眼前踏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滚滚尘灰。

新任的先锋官被云将军抓差,还需去大营议事,将干净布巾递给云琅:忽然叫他们跑圈做什么?

云琅眼睛里笑意晶亮,他方才没留余力,额间透出些薄汗,不以为意,接过布巾随手拭了:想知道?那得先听将令

萧朔抬眸,端详云琅神色:什么将令?

云琅咳一声,裹了披风凑过去,笑吟吟公然调戏先锋官:给本帅笑一个。

萧朔就知这人定然没什么好打算,看了云琅一眼,不同他胡闹,将暖炉抛进云琅怀里,举步便朝台下走。

云琅抱着暖炉,拢在怀间热烘烘焐着心口,快步追上去:不闹,说正事,你知不知道那个侍卫司骑兵营的新营校?

云琅特意问了名字,此时尚记得,跟上萧朔:叫韩从文的。我见他不错,虽说嫩了些,心性天资却都不差,若他愿意,历练一番正好戍边你走慢点行不行?

萧朔一言不发,脚步不停,径直走到最近一处暖帐前,单手挑了厚实门帘,回身等着云琅。

云琅叫他平静视线一扫,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喉咙,抱着暖炉进了大帐。

萧朔停在帐门前,召来亲兵,要了一碗参汤。

要这个干什么?

云琅刚坐下,看见他手里热腾腾的汤碗,脸色立时跟着一苦:我当真好透了,能跑能跳能打仗。我方才吓唬连大哥,一人挑了一个营,总不能一点汗不叫我出

萧朔走过去,将参汤放下:下次他们再说了我什么,便叫他们说,不必动怒。

云琅微怔,话头跟着停下来。

萧朔细看了一阵云琅脸色,垂眸端过参汤,慢慢吹了吹。

这六年间,他若能再奋力些,再不计代价不遗余力些,不困囿于往事前尘,不纵着云琅,将人早强抢回府上,关起来绑在榻上养伤。

六年前,若他能再拼些命,再争些气,能担得起王府与禁军。不必叫父王母妃在临终之前,将所有担子都压在云琅肩上。

这座点将台上,原本早该站着他的少将军。

萧朔吹温了参汤,朝云琅递过去,缓缓道:他们其实并未说错,我这些年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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