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2 / 2)

两人往死路里走,走到尽处,山重水复,终于闯出一条生路。

此时云琅再说起百年,真真切切,在心胸里扎根落定,竟连说惯了的卖酒调侃都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

你若再不好好将养,百八十年后,骨头的确该酥。

萧朔缓声道:云副掌柜好盘算,到时你高坐堂上,叫我里外忙碌,替你挣银子回来花。

云琅叫他半软半硬一激,很不服气,张了张嘴要说话,叫腰间随萧朔推按泛上来的一阵隔夜痛楚袭得脸色发白,一时没了动静。

萧朔垂眸:看。

看你个大兔子腿!

云琅活生生叫他气乐了:这是旧伤?是痼疾?这分明

萧朔没有立刻将手挪开,叫掌心温温热意熨着那一处,将酸疼顺经脉缓缓揉散:是什么?

云琅憋了半晌,实在说不出口,恼羞成怒照萧小王爷肩膀咬了一口,闭上眼睛。

少将军这是馋肉了。

萧朔记下了蜜炙兔子腿,停了手掌上的力道,移回臂间,将云琅揽实:不扰你了,睡罢。

还睡什么?再过一刻刀疤他们也到了。

云琅对手下亲兵有数,他不是第一次在这山洞里养伤,看天色便大略掐得准时辰:此处虽然逍遥,该走还是要走,你我还有事未做完。

云少将军带兵日行三百里,晓行夜宿的时候都少,昼夜奔袭,其实早熬出一副铁打的筋骨,再不眠不休几日几夜也撑得住。

无非叫小王爷惯得懒了,才总想着舒服。

云琅最后打了个呵欠,撑着手臂要忍疼起身,才一动,却被萧朔施力揽回。

做什么?

云琅身上本就发软,叫萧朔一捞,跌回他怀里,心头一悬囫囵摇头:不来了不来了

萧朔低声道:别动。

云琅微怔,随即也察觉到了不对,视线朝洞顶缝隙电转般扫过去。

方才叫萧朔挡了大半,他几乎不曾察觉,洞顶光线隐约有了变化。

萧朔一臂护在云琅身侧,牢牢覆着他,低声问:是走兽?

云琅摇了摇头,蹙紧眉:不是。

这一处山洞隐在密林深处,常有山兽野兔经过,那条裂缝上面是更深更密的山林,光线偶尔遮挡并不奇怪。

可方才那一瞬挡住的天光,却不是走兽飞禽能遮出来的。

云琅仰躺在石床上,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件事:你记不记得,商恪说过,襄王落败后是往朔州城方向逃了

萧朔迎上云琅视线,察觉到顶上日光归于通透,才松开一臂:由开封至朔州,函谷关并不是最顺的一条路。

秦岭以北河道复杂,地势破碎,不便行军,故而历来出兵朔北都要先向西转道,过函谷关再往北。

可襄王若要隐匿行踪逃去朔州,却不必走这一折。

京城直插北疆边关,进了太行山脉,再要缉捕便难上加难。

开封到朔州固然不是。

云琅这些年将国土跑了几趟,心中早有数,在萧朔腕处一按,顺势向上循至肘弯:

襄阳到朔州呢?

萧朔眸底微动,低声道:他留在襄阳的私兵?

朔州城与雁门关还未夺回来,朔方军进不去,并不奇怪。

云琅道:可景谏上次回京,却说如今朔方军驻扎在云州,不是与国土连接最近的应城。

景谏昔日曾是朔方军参军,受云琅牵连回京受审,被萧朔暗中救下,便隐匿了身份留在琰王府别院。

此次他往北疆,是行沙里逐金之法分化草原部落,不便亮出身份,只远远打听了些消息,也并不尽然清楚如今朔方情形。

云琅始终在思虑这一处蹊跷,只是不曾与萧朔提过:应城驻军,守将是谁?

骁骑尉,连斟。

萧朔稍一沉吟:你怀疑他是襄王的人?

云琅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底微微沉了沉,点点头。

连斟,连斟廉贞。

北斗第五星,化气为囚,对中央五宫,应天禽位。

商恪给他的名单已尽力详细,却仍难以尽全。襄王狡兔三窟,手下黄道使彼此皆不见面,除了杨显佑,剩下的人都不能知晓所有同僚的身份。

名单里,天禽、天芮、天蓬三处空着,没能填进人名。

商恪追查这些年,唯一受襄王所限没能涉足的地方,就只有北疆。

与虎谋皮,襄王做惯了的事。

云琅道:他如今大抵是想以应城为根基,将朔方军送出去当人情,换来助力,再与襄阳私兵合在一处,自北边南下直夺腹心。

云琅琢磨半天,没忍住笑了:你我难得溜出来办点私事,竟将这个撞破了,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

应城下是飞狐口。

萧朔伸手揽住云琅腰背,扶他坐稳:若叫他会兵一处,引外敌长驱直下,京城无险可守

这倒不怕。云琅摆摆手,撞得这么巧,还想会兵一处做他的春秋大梦。

萧朔心念微动,扣住云琅手腕,低声道:我去。

云琅已去包袱里摸索,翻出梁太医特意塞的膏药,闻言一怔,迎上萧朔视线。

我既是你的先锋官,总该替你打一场仗。

萧朔按住云琅的手,起身道:你召集亲兵的焰火,可带出来了?

承雷令虽说带出来了。

云琅怔了一刻,察觉到手背上覆着萧朔掌心温温热意,慢慢道:用法却不同。我若不教你,你也不知怎么是召集,怎么是遣散,怎么是包抄剿灭不留活口

萧朔问:如何用?

云琅看了萧朔良久,将手轻轻攥了,握住包袱里那一把白磷火承雷令。

他自然知道,萧朔这些年定然极有进益,不会再如少时将端王叔气得火冒三丈那般,连只兔子也逮不到。

也知道萧朔的性情,不会有半分恣意任性。若事无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带萧小王爷出来,抢来这先锋官的令牌,就该知道,萧朔不会只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只身一人拼杀。

我若仍不放心呢?

云琅扯了下嘴角,低声道:偏不告诉你,就非要自己去召集亲兵,将这群襄王的爪牙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包饺子

萧朔平静道:我便再行一次。

云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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