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2 / 2)

严离看了他一眼,也不问,自顾自又多倒了碗酒递过去。

烧刀子极烈,景谏接过来喝了一口,面上瞬时返上涨红。

他酒量极为有限,却仍摇摇晃晃撑着不倒,郑重将那只野兔放进了云少将军怀里,朝云琅一礼深深及地,将酒一口一口咽下去。

像个样子!

严离已醉得站不住,笑着在景谏背上用力拍了拍。

景谏咽下最后一口酒,叫他一拍,一声不吭醉倒在了地上。

严离拉扯半天,拉不起来,索性也醉醺醺倒下去,打了个哈欠席地睡熟。

萧朔看着眼前一片群魔乱舞,压压头痛,让人进来将缠成一团的两个醉鬼抬出去照料醒酒,又将窗户打开透了透气。

云琅仍静站在原地,抱了怀中的那只叫黑马追了一路、帮琰王殿下躲了场泥石流,竟又被一路带来了吕梁山脚下的兔子,若有所思。

萧朔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严太守和我喝酒,是饯行。

云琅揉着兔头:景参军和我喝酒,是赔礼。

云琅看着萧小王爷,不知为何,直觉便有些警惕:你这一碗酒是干什么的?

萧朔:

云琅抱紧自己的野兔子:干什么的?

萧朔抬眸,看着灯下的云少将军。

云琅已养好了不少,不再像当初那样没了内力便寸步难行,身形也不再瘦削得仿佛一折极断。

方才云琅若真不想被绑起来,不用兵器,不用他出手相助,也能徒手按翻严离和他的一应埋伏。

云琅的相貌已与少时有许多不同,年画一样精致的眉眼长开了,叫灯光映得越发轩秀俊逸。眼里一片澄明朗澈,明月冰雪,纵然有锐气战意,也仍不是杀气。

更像是柄染血长剑,铿然出鞘,剑光水亮剑吟清越。

既锐且华。

见之不忘。

萧朔阖了眼,轻声道:壮胆。

云琅:?

萧朔伸手,将云少将军与野兔一并抱起来,用披风仔细裹好,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诗作:云中道上作唐·施肩吾爱大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琅抱着暖乎乎的野兔,叫琰王殿下的厚实披风裹着,一并回了客房,仍觉得分明不对。

萧小王爷向来胆大包天,劫法场挟禁宫都做了,没几件事用得上喝酒壮胆。

但凡要壮胆色的,多半很不寻常。

客房门窗大开,云琅叫萧朔揽在胸口,干咽了下,谨慎试探:小王爷。

尚需开一刻窗。萧朔轻声,冷不冷?

云琅摇头:你方才说壮胆

萧朔将他往怀中护了护,拿过桌上热腾腾的米酒,倒出一碗,端在云琅唇边。

云琅稍怔了怔,迎上萧朔视线,轻轻笑了下。

他靠在萧朔肩头,揽着野兔的手臂稍紧了些,划着圈慢慢揉过野兔头顶的软毛,叫手指染上那一点点暖意。

米酒微烫,热乎乎顺着喉咙下肚,驱散了边城沁骨的夜凉。

我来寻你,见你不在房里,才想到香的事。

萧朔稳稳端着瓷碗,看云琅一口一口喝着米酒:你是几时发觉的?

云琅顿了一刻,没说话。

描金香与寻常檀香极为相似,唯一能分辨的区别是烧尽后香灰的颜色,描金香的香灰以烛光映照,会泛出一层隐约淡金。

描金香在宫中民间用得极少,倒不是难求,只是用处实在不大。这种香是专拿来用在武林比斗上的,用来下阴损招数,高手对决,内力有分毫差池都可能落败。

中了这香,只要不动内力,除非血气耗弱、心神受损,否则身上不会有任何异样。

萧朔没有明显察觉说明昔日中了那罂粟毒,为拔毒强行伤损的心神,才算是开始补回来了。

云琅喝净了最后一点米酒,抬头瞄了瞄萧小王爷的神色,分出只手,扯住他的袍袖。

此事怎么论,云琅都是理亏。

发觉中了描金香,不但不同萧朔商议,甚至还设法支走了亲兵,自己走下去方便给人家绑上。

倘若严离真有歹念恶意,纵然云琅一个人足以应付,也终归难免凶险。

云琅清清嗓子,不大好意思同小王爷直说,朝他扯扯嘴角,揪着萧朔的袖子一点点攥进手里:我

萧朔拢住他的手,裹在掌心,低头呵了口气。

云琅微怔,尽力想出的说辞停在半道上,那只手微微动了动,没挪得开。

我知你有意自投罗网,是想解开严离心结。

萧朔替他揉搓着冷得发僵的指节,动作仔细,逐寸一丝不苟揉过:他虽然明事理,屈心抑志这些年,心中却毕竟有怨气。你怕他这怨气冲我来,故而急着要替我挡。

萧朔下楼时,便已察觉出不对。

他猜到云琅用意,却终归不放心,想调景谏带的人,又恰好遇上抱着热米酒蹑手蹑脚回来的刀疤。

窗外埋伏的精兵,他知道其实不合云琅用意。

什么合不合。

云琅哑然:我敢拿人心换人心,无非是因为你在背后,我有路可退。

萧朔静了静,迎上云琅的视线。

云琅将怀中的野兔放开,拿萧朔披风卷了卷,垫在暖榻边沿。

野外灰兔多,这一只是难得的纯白色,叫刀疤他们仔仔细细弄干净了,一路带过来,已拿豆饼喂得亲人了不少。

云琅将野兔放上去,指腹慢慢揉搓着软和的颈毛,轻声道:端王叔王叔的旧部。

折了心志的,冷了肺腑的。

云琅边想边说,他知道萧朔在听,并不抬头,缓缓道:用等闲的办法,补多少亏欠,说多少好听的话,都只怕没了用处。

当初这些人跟随端王,也并不是为了所谓功名利禄、前程似锦。

京城中的势力纠葛太多,一心孤注一掷做事、热血未凉的固然有,更多的却终归或受世事裹挟,或被人情掣肘,身不由己的太多。

边疆军中却不同,他们中的许多人生在这里,将来也会死在这里,或许一辈子都不曾去过他们誓死捍卫的那个汴梁城,没见过满街满眼的琳琅繁华,没嗅过街头巷尾的浓郁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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