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gu903();韩忠一笑:我当初说,世间已无韩某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何必再谈兵事。

金兵主将问:你如今有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了?

韩忠颔首:有。

金兵主将:何时?

韩忠:来日。

这个回答未免太离奇,金兵主将皱了皱眉,又问:何地?

浩荡寰宇。

韩忠:朗朗乾坤。

金兵主将微愕,看着眼前相争多年的敌将。

对方昔日心灰意冷,亲手将长剑入鞘封存,此时不知为何,眼里竟已重新复苏起战意,甚至比此前更炽烈浩荡。

金兵主将蹙紧了眉,心头莫名隐隐发沉,又看向那个不知身份的银甲将军。

完颜烈,你若要钻进应城避风头,痛快说话!

韩忠长剑横栏,剑光寒泉似的一闪,朗声笑道:我中原将士向来正大光明,做不出偷袭的事。你要进城,我不追击!

金兵主将终于动怒:韩忠!

两军激战至此,都已疲惫不堪。镇戎一系的战力本不及朔方铁骑,此时追击,纵然会叫金军的铁浮屠狠狠吃一个苦头,自己却也势必损失惨重。

双方心中都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僵持下来,一直对峙到现在。

金兵主帅出阵,原本是想来定下各退一步,来日再战。此时被他这样一说,竟像是被中原人高抬贵手放过了一马。

若是你镇戎军不来横插一杠,我今日已灭了朔方军!

金兵主帅寒声:你以为你带了镇戎军来,我便心生畏惧?镇戎军骑兵战力,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身旁那个人的箭,我已命铁浮屠冲了你的镇戎军!

金兵主帅盯着他,死死勒住马缰:今日纵然你以逸待劳,铁浮屠拉开阵势公平一战,未必没有半分胜算

韩忠竟半分也不否认,大笑道:谁要与你公平一战?

金兵主帅怔住。

镇戎骑兵。

韩忠高声:下马!

一片沉默的铠甲磕碰交鸣,数千骑兵齐齐下马,将腰侧佩刀一并系在马鞍上。

数千骑兵,数千匹骏马。

数千柄雪亮的长刀。

金兵主帅瞳孔骤然收缩。

朔方军三人一匹马,两人一柄刀,早成了草原上的笑话。没有战马,没有兵器,再精锐的猛虎也没了獠牙与利爪。

韩忠持鞭抱拳:寰州镇戎,奉令来送战马兵器,朔方轻骑兵何在!

伤痕累累的步战甲兵里,三三两两有人站起来,向前一步。

韩忠:金枪班可在!

萧萧朔风里,有人沙哑应声:在!

好!韩忠笑道,神骑营可在!

有更多的人抹去鲜血,用布条死死系住伤口,站起来:在!

神射军,鞭箭军。

韩忠:龙骑直可在!

龙骑直死战阴山,打空了!

有人上前:御龙弩直在!御龙弩直还在!

朔风烈烈,卷折白草,呜咽的雄浑号角声里,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广捷军在!茶酒新班在!

归明神武打空了,归明渤海还在!

清涧骑射还余一人,尚有半条胳膊、两条好腿,能绑长矛,策应马步战!

昔日端王殁后,朔方军勉强拢成一团,这些曾经在草原上威风赫赫的名字已太久不曾有人提起过。

还剩下的身份,就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朔方军。

韩忠眼底一颤,深深吸了口气:交兵。

镇戎军的动作利落无声,战马、佩刀、□□铁枪,交进沾满烽烟的手里,沁着血,被死死攥牢。

韩忠牵缰拦在朔方军前,顶替了岳渠的位置:若退去,放下兵器,允你们活着入应城。

金兵主帅愕然:你疯了?!

早该疯了。

韩忠笑了笑:若死战,便死战。

岳将军有伤。韩忠平静道,韩某替他战,韩某替他死。

金兵主帅握紧腰刀,看着眼前连成一片的镇戎军与朔方军,第一次真正察觉到了无边的寒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起了这些人的战心战意可眼前的中原人,从将帅到士兵,却分明都彻底不同了。

他们固然能杀一群中原人,可杀光了这群中原人,还会有更多的中原人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杀了一个寰州城的守将,还会有蔚州,还会有新城,还会有汾水关。

燕云十三城杀完,还有中原的二十四路。

这些人的血在烧,烧起凛冽战意,烧成一片燎原之火。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冷透了的死灰烧起来?!

金兵主帅咬紧牙关,瞳仁里的杀意一点点叫眼前这场火烧尽,视线向回一扫:应城所部,不归我辖制,能应允的,只有我这一支铁浮屠。

不归你辖制?

韩忠挑了下眉,笑了笑,并不追究:好。

金兵主帅道:我部退入城中,贵军不可追击,不可袭扰。

韩忠像是不经意回了下头,颔首:好。

金兵主帅极其敏锐,视线紧追着牢牢钉过去,越过数人,扎在那个银甲雪弓的将军身上。

完颜烈。

韩忠催了几步马:我军不是时时有耐性。

金兵主帅盯着那银甲将军,缓缓道:是你?

完颜烈!韩忠沉声,两军阵前,你若再不退

百里奔袭,三箭连珠我被你唬住了。

金兵主帅道:方才那一箭,你已是强弩之末,发不出来。

云琅垂着头,随手拨了拨弓弦,朝他一笑:完颜将军可以试试。

金兵主帅牢牢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虚弱的痕迹,却终归一无所获,眉峰越蹙越紧。

隔了一刻,金兵主帅持缰回马,示意本部交兵,又看向云琅。

他已猜出了真正的主帅是谁,根本不再看韩忠,盯住云琅:不追击,不突袭。

云琅点了点头:可。

直至入城,不调强弩。

金兵主帅:各自修整,互不相扰。

云琅颔首:可。

金兵主帅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拧眉思虑一圈,终归不再多说,回缰引所部加紧入城。

天色彻底黑透,日头落尽,城边已换成一轮极淡的弯月。

铁浮屠鱼贯入了应州城,城门牢牢闭紧,朔方军与镇戎军却仍留在城外,仍不曾回云州城。

金兵主帅登上城头,见城下情形正要询问,忽然察觉,心底彻彻底底拦不住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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