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正则言不顺,无非时至今日,已不能回头。
连斟轻声道:成王败寇,走到头,看个结果而已。
谋士不再多说,低头退在一旁。
只不过能将我们逼到这一步,那两个只怕也殚精竭虑了罢。
连斟立了半晌,叹了口气,终归苦笑:过慧易夭,他二人这般耗竭心力,谁知来日如何呢?
城外,中军帐内。
云州太守庞辖亲自出城劳军,一片热闹喧哗、喜气洋洋,军帐里却仍冷清安静。
该被接风洗尘的两位贵客尚未出席,仍坐在安安静静的帐子里。桌案上散落着几张纸,潦草着写了数行字迹,又被重重划去。
云琅心力彻底耗竭,坐在案上:不行没办法了。
少将军。萧朔抬手,覆在他发顶,尚不到最绝望处。
少将军没了力气,顺着头顶掌心温度,有气无力化成一小团:当真不行
萧朔覆着他的发顶,慢慢揉了两下。
这招也没用。云琅咬着牙根犯愁,事已至此,再无解法。
萧朔问:当真没有?
云琅怏怏:当真没有。
他咳了两声,摸过药碗喝了几口,按了按胸前旧伤。
呕心沥血,费尽心机,千方百计,殚精竭虑。
云少将军自作孽,按着胸口,重重长叹了口气:我和我的先锋官、议亲对象、大侄子一起,也是当真凑不够四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少·殚精竭虑·耗竭心力·将军:愁。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凑不够,云少将军与先锋官头碰头坐在营帐里头,将主意从兔子打到龙凤胎,又议了整整一刻。
热腾腾的美酒肥羊前,礼官望穿了夜色,仍没等来少将军与他的人。
云州太守庞辖受邀出城,头一次进了军中的流水宴。他被韩忠敬了一杯酒,飘飘然得几乎站也站不住,志得意满与人碰杯畅饮,早没了听说要出城赴宴时的惶恐忐忑。
军中派系的流水宴!奉他为座上宾!
庞辖与人举杯,喜滋滋饮下一盏酒,呼出一口气。
本朝文武相争,既是彼此看不顺眼,说穿了却更是互相忌惮。文官忌惮武官,宫中忌惮武官,朝堂不惜自断臂膀,一再阉割军权,其中也不无忌惮武将拥兵自重的缘由。
京中一个萝卜一个坑,又积怨已久、早修补不得,难免彼此争得头破血流。地方的官员守将,却并没这般不死不休。
要压制排挤,自然是拉拢不成之后的事。若当真能与军中势力交好,谁愿平白树敌添麻烦?
不说别的,若是云州城当真丢了,破城之罪,文官武将哪个能逃得过?
如今硬扛威名赫赫的铁浮屠,保住了云州城。他守城有功,难道便不能来分一杯羹?
便不说搭上那油水叫人眼热的镇戎军,还不知有多少好处可捞。此番千钧一发转危为安,余悸后怕都还未散,庞辖端着手里的葡萄酿,连看着只知道打仗的朔方军也顺眼了许多。
如今看来,那两位
师爷跟在他身后,趁无人来敬酒,对庞辖悄声道:竟当真是来挣功劳的。
想来是宫中当真有些艰难,皇上已动了别的心思年前开后宫选秀女,怕就是奔着这个。
师爷低声道:要重赢圣心,自然就要做事。带一个禁军首领出来,军功自然没得说,加上去寰州调兵解危救困,这份功劳绝不小了。
我那时说什么了?
庞辖得意道:等闲人能从韩忠那铁公鸡手里借得动兵?本官一见镇戎军来帮忙,心中便尽数有数了。
师爷原本还有些怀疑,此时亲眼看了战局,却也不得不信:大人说得是。
这群杀胚还盼着那两位来坐主位。
庞辖方才听见礼官等人议论,嗤了一声,吞下杯酒:那般人物,天家贵胄,什么样的宴饮没见过?岂会自降身价,来赴这等
他话还未说完,听见不远处欢喜喧闹声,有些茫然,跟着探了脖子望过去。
师爷也跟着回头,看清情形,不由一怔。
熊熊燃着的篝火旁,人群极热闹地围着,中央站着的那两个人,面前已挤了再多出十只手也接不尽的酒杯。
岳渠排开众人,走到云琅面前。
他仍吊着半边伤臂,完好的手攥了酒,扫了一眼云琅:原来还记得有顿饭吃?
云琅老老实实挨他训:记得。
若不是这葡萄酿软绵绵的没劲,定然罚你三杯。
岳渠瞪他一眼,细看了看云琅脸色,又皱了眉:不是又不舒服了罢?别总是只带个先锋官,你那议亲的对象呢?
云琅没绷住,咳嗽了一声。
当初闹着不要同小姑娘议亲,也随你了。
岳渠:我等也并非古板到冥顽不化,只要你愿意定定心找个归处,这一项也不非要卡死可好歹要找个贴心的。
岳渠蹙紧眉: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贴心。云琅忙保证,他待我很好。
待你很好?
岳渠半信半疑:你也不看看你那些亲兵
岳渠话头一顿,错开云琅视线。
岳渠用力按按眉心,有些心烦:你那些亲兵四处搜查,非要揪出是谁薅秃了你的兔子,你有时间便管一管。
云琅哑然:是。
岳渠看了云琅半晌,没再问出那一句话。
他原本想说那些亲兵的审讯手段,已不止惨绝人寰,绝非常人能调教得出来。
刀疤带了云骑潜出朔北,回京去救云琅,是岳渠暗地里命人放出去的。岳渠执掌朔方军这些年,只做了这一件忍不住的事,自然极清楚那群夯货的脾性。
云骑是云琅一手挑出的亲兵营,除了回京救主帅性命,剩下的任何事都绝不会擅动,只听云琅亲自吩咐交代。
以恶制恶、以杀止杀,死士的嘴撬不开,悬着的是全军人的命。仗打到现在,没人还会天真仁慈到觉得这些手段不该用。
可这些手段,云琅又是从哪里学会的?
云琅这一身到今日也没养好的伤,除了当初那一处,又有多少是逃亡这些年落下的,多少是落在了那群奸佞的手里?
既然议了亲,议亲的那人定然是在京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岳伯伯。云琅笑了下,他烧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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