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2 / 2)

gu903();偏将不敢多问,闭了眼睛摸出浮屠引,颤巍巍点燃。

青、白两色的焰火扎入云层,在夜空里炸开。

谷内金兵看见火光,像是灌了一剂强心药,人人咬紧牙关拼命死战。战局再度胶着成一团,愈浓的血气在坡间漫开,又被坠落的尸身重重压进尘埃。

天间弯月竟也像是叫这一场惨烈厮杀所慑,停在半空阴厚云间,不再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马嘶声终于从身后传来。

金人主将欣喜若狂,策马驰迎过去,看清来的铁浮屠,却愕然瞪了眼睛:大皇子

侵略如火,火字旗的铁浮屠主征伐,是四支铁骑中兵员最足的。风、林两军在精不在多,由大皇子完颜绍执掌统领,加在一起,也该有万余人。

可眼前的两支铁浮屠,却无疑要少出不少,按千人一旗,竟堪堪剩下了七、八面残旗,刀身铠甲鲜血淋漓,竟像是才遭遇了一场绝命拼杀。

出城时遇了岳渠的伏兵,费了些力气。

完颜绍未戴头盔,抹了把脸上的血,沉声道:战局如何?

金人主将脸色微变,动了几次嘴唇,终归一头扑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罢了。

完颜绍不再多问,催马向前,目光在坡内缓缓一扫:云骑既然在这里,这里就该是主战场。

完颜绍已同云琅交过一次手,那时云琅搬了镇戎军来救朔方,一张雪弓、三支连珠箭,将他与王帐铁浮屠硬生生逼进了应城之内。

如今这第二次云琅却终归太过托大了。

完颜绍一双鹰目里泛起森森杀机,取下雕弓,搭上一支朱红穿云箭,射向半空。

穿云响箭,自带鸣哨见风即响,尖锐哨声随风传遍杀成一团的坡道,竟让整个战局都随着凝顿了一息。

不过片刻,一声清越马嘶,那白袍银甲的将军已自战局中脱身出来。

云琅单手勒缰,枪尖仍滴滴坠着血,停在一处凸起岩石上,低头望着坡下几人。

云将军。

完颜绍收弓,下马过去,目光在他身上缓缓一扫:你该知道我发响箭约主将会面,是为了什么。

云琅笑了笑:为了什么?

完颜绍眼底掠过森寒杀意:你当真以为,只凭你这几千轻骑兵,凭着些许地利,能扛得住我数万大军绞杀?

朔州与应城如今是你的了。完颜绍道,你用计谋将城内的拐子马调出来,趁虚而入夺了朔州城,又引得应城平民暴动,破了应城城门,很聪明。

完颜绍嗓音低哑,目光悬在云琅颈间,缓缓道:可你太自信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你已自寻死路,竟还不知么?

云琅扬眉,持枪笑道:有劳阁下指教。

完颜绍见他冥顽,眼底墨色愈深了深,沉声道:你冒险将轻骑兵带出大半,剩下的给了岳渠布防。岳渠所部与我等激战,眼下已无战力,不可能再同拐子马激战一场。

朔方军军力空虚,镇戎军徒有其表,供我军拐子马绞杀而已这是其一。

你纵走了庞谢,此人狠辣远胜庞辖,有他在,云州城已等同于襄王囊中之物。为了朔州与应城,丢了一个根基厚实的云州,顾此失彼,再无退路,这是其二。

其三

完颜绍眼里拂过冰冷嘲讽:我胞弟是襄王黄道使,他会为了杀我,调来山字军。

一旁金人主将听得愕然,豁地回头:大皇子

为了夺嫡争储,去做人家的狗,还做着有朝一日当上头狼的美梦。

完颜绍眼底不带温度,将蔑然隐去了,看向云琅:可他到底还是条狗,在咬死我之前,他会先奉那个人的令,来杀了你。

风林火山,四支铁浮屠,倾我举国之力,合围你这一支残破云骑。

完颜绍缓缓道:云琅,我敬你是英雄,也知你不会为我所用。你若在此自裁,我保你部下人人全尸安葬,马革裹尸金棺送你回乡。来日攻破汴梁,我会将你们中原皇帝的头颅放在你坟前,祭你英灵。

云琅哑然,横枪马前,拭净枪尖血迹。

完颜绍眯了下眼睛,神色冷下来:你不信?

信。云琅道,只是可惜。

完颜绍看着他:可惜什么?

云琅摸出一枚承雷令,随手迎风引燃了,让磷火升上夜空。

云琅将枪细细擦净,撕下根布条,握牢枪杆,将枪与手绑在一处:其一。

其一?

完颜绍怔了怔,心头陡然沉下来,正要回头,脚下地皮忽然狠狠一颤。

又一颤。

连环的轰鸣,由他身后的云朔之地山摇地动悍然震响,绵延不停。

纵然已隔出数十里路,竟也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震得人胸口阵阵发麻。

完颜绍目光倏凝:你还有火药?!那装了火药的帐子不是唯一一顶!?

完颜绍手颤了下,脑中嗡鸣一声,浑身的血几乎都冰凉下来。

数十声震响,数十顶装了火药的帐篷!

冲杀的拐子马!

胆子多大的疯子,才能在几十顶能撕碎地皮上一切物事的营帐里穿梭,将拐子马尽数诱进去?!这几十拨火药炸下来,拐子马又还能剩下多少

云琅没有给完颜绍留下细想的时间,咬住布条,使力在手腕处系牢,抬头望他:其二。

完颜绍瞳孔剧烈收缩,来不及开口,仓促回头。

云、应、朔三城,彼此掎角应和升起狼烟,浓滚烟柱直冲天际。

一团黑乎乎的物事被抛在完颜绍脚下,低头叫火光一映,竟是庞谢惊恐狰狞、死不瞑目的人头。

老严没来得及,庞辖亲手杀的。

刀疤攥着腰刀,身上鲜血纵横,勒马停在云琅身后,咧嘴一乐:那家伙满脑子升官发财往上爬,庞谢要他叛国,却死活不肯了。哭着在城头上喊,说他没出息,说他做梦都想当大官,可想当的是中原的官,不是金人的狗

完颜绍肩背狠狠一悸。

云琅笑了笑,空着的左手解下酒囊,朝刀疤抛过去。

云滚雷鸣,万籁俱寂。

豁亮电闪自滚雷里刺出来,风卷谷地,豆大的雨滴终于无边无际砸在天地间,拂开一片沁人心脾的清新水汽。

憋了数日的暴雨,一落便像是将天捅了个窟窿,倾盆将雨水径直倒落下来。

雨越下越大,云琅阖眼静数,压着最后一道白练似的雪亮电闪,睁开眼睛。

云琅:其三。

雷声轰鸣,与雁门关遥遥相对的宁武古城,山字旗被暴雨狠狠淋透卷折,坠进一片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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