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不喜欢权贵官员插手刑狱之事，可在这种人情社会，这种事情很难监督和预防。而且除了刑狱之事，朝廷里的大事还多着呢。正因为如此，除非是真正严重到皇帝都要插手的案子，或是有明显证据也有人为了翻案努力调查的案子，有些冤案就沉寂下去，永远是冤案了。

如今的柳石，在皇帝心里虽然不是柳世安那种治世能臣贤臣，但也是品性能力足以托付刑狱之事的臣子。若是不出什么岔子，那将来执掌大理寺的，就非柳石莫属了。

因此哪怕有人想压着柳石不让他升品级，或是想干脆把他调出大理寺，在皇帝的授意下，都没有成功。

因此那些想对柳石使出手段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柳石背后是有人的。就算有气也只得咽下了。

从柳石手中转走的案子，有时只是常见的权贵欺凌普通百姓，有时却可能是有关朝政和地方上的隐秘的案件。比如私贩盐铁之类的。

无论案件大小，凡是在柳石这里被转走的案子，或是偶尔通过傀儡粒子刺探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到的信息，柳石都会说给柳世安听，谁知道他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启发和线索呢？碰到和镇国公府的政敌或盟友有关的事，柳石也会告诉老镇国公一声。

而对于朝廷大佬之间的博弈，则是由柳世安解释给柳石听，这种政治博弈和争斗，对柳石来说是很难完全理解的，他也并不真的感兴趣。但是作为朝廷的一员臣子，还是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成为朝堂争斗的炮灰。

这种政治博弈，对柳石来说很头疼，但对柳世安来说，是游刃有余的。虽然他也厌恶那种无谓的朝堂争斗或者党争，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很容易看明白，或是找到切入口去插手其中。

因此柳石给柳世安提供一些案件和人事关系的细节和线索，而柳世安为柳石梳理正在发生的朝政大事和背后的隐情。他们也算是互有帮助了。

碰到那种被大理寺压下的事关朝政的案子，柳世安也会密报皇帝，然后皇帝自然会命人彻查。哪怕没有人知道柳石在其中的干系，但是皇帝知道就够了，皇帝还对柳石更满意了。

等到柳晟通过了柳世安的考核，要回清河县考功名的时候，柳石的爷奶坐不住了，他们年纪大了，非常思念家乡。再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多么可惜啊。他们也是有虚荣心的，现在柳石做了官，他们当然想要回乡接受一波亲友的羡慕。

柳石的父母可不放心两个老人和孙子单独回乡，于是决定也一起回去，等到柳晟考中了举人功名，他们再回京不迟。

这些年，有很多族人愿意把孩子过继给柳世安，那简直是给自己的孩子铺就了一番锦绣前程。可柳世安不愿意为了香火传承，就使得别人骨肉分离，一直是想要过继一个没有父母照料的孤儿的。柳秀才夫妻也是厚道人，他们认为柳世安还很年轻，哪怕一时没有过继子嗣，将来过继个嗣孙也行啊。

倒是族长写信来，说族中有一家有个孩子，虽然不是孤儿，但母亲难产去世，家中有了后母之后，开始过得还凑合，等他后母也生了儿子，他就过得和孤儿也差不多。

哪怕族中警告了他家，但因为那妇人也生了儿子，他家男人就偏向了这个后来娶的女人。这种家事，哪怕族中说过他，但是没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族中也没法深管。族人也觉得那孩子可怜，也就是经常给他点吃的，让他不至于饿死。谁也没法越过那孩子的亲爹去管得更多。族长问柳秀才家愿不愿意过继这个孩子，也算是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

此事柳世安是同意了的，能给那孩子一条活路，今后他的父母也不会再忧心他的香火子嗣，这是两全的事情。

于是柳秀才夫妻也要和柳石的爷奶他们一起回乡。至于李氏，因为不放心，他们也把她带在了身边。柳世安每天忙碌朝廷大事，哪有时间看着她，万一她趁着公婆不在家，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

哪怕是秀才功名，也要考好几场才能得到。所以柳晟暂时是无法回京了。哪怕他将来考中了秀才，可朝廷为了秀才们不会混吃等死，不求上进，每年还要组织考试，确定秀才们的等级，最高级别的廪生是有钱粮可以领的。这种考试秀才们是不能不参加的。

因此柳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否则每年来往与京城和清河县之间，也是麻烦。柳石也决定，让柳晟在家乡照料曽祖父母和祖父母，多读几年书，考中了举人功名，再举家进京。

不过这些年有灵泉调理，柳石的爷奶和父母都身体健康，他也不担心这么几年，他们在下河村会出什么事。

柳石不仅十分注意自家长辈的身体健康，连柳秀才和柳世安他都经常用灵泉沏茶给他们喝。柳世安家世代文弱，寿数都不长，是那种先天性的身体弱。每代人都差不多看到自己儿子娶妻生子，就因体弱染病而没了。有了灵泉的作用，现在柳秀才和柳世安都身体算健康，想必不会再像祖宗们那样英年早逝了。

因为在家乡没什么牵挂，探亲了一番，又正式在族谱上过继了那个孩子，柳秀才夫妻就带着李氏和那个过继来的孙子很快回京了。

那孩子的后母虽然心狠泼辣，但实际上还是个没什么见识乡下妇人，这次回乡的两家妇人身上都有朝廷的诰命，这足够压着她不敢动弹了。过继的事办得很顺利。

那孩子说是虚岁五岁大，看起来比三岁的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因为生存的环境恶劣，所以显得异常的懂事。

据柳秀才说，刚刚过继的时候，那孩子瘦骨嶙峋的，只能看得见骨头。被他们养了几个月，才开始长肉了。打理干净之后，看起来也眉清目秀的。

现在这孩子已经成了柳秀才夫妻的心肝宝贝了，还给他在族谱上记了新的名字柳昱。柳家一族这样的乡下家族，读书的人不多，也没有给每个辈分定什么旁字，什么大牛二狗这样的名字都很常见。

柳秀才给自己过继来的孙子起的名字，倒是跟了柳晟和柳昂的日字旁。他是想着两家都是读书人，而且关系紧密，下一代也要继续互相扶持才好。

倒是李氏又让柳秀才夫妻不开心了，李氏没有生育孩子，这是柳世安的选择，谁也不能勉强他。如今柳世安过继了儿子，名义上也是李氏的儿子，如果李氏愿意对柳昱好，他们也是愿意让李氏照料他的，也让她今后生活中有个孩子，后半生算是有个依靠。

柳世安与李氏平时生活中几乎没有交流，但在生活中不会亏待她，平日里有父母的，也不会少了她的那一份。所以李氏的私房是不少的。不过李氏是这个时代罕见的一个月光族，只想要及时行乐，不想着存钱什么的。所以银钱都换成了丝绸布料还有首饰。李氏也算是过上了她想象中的富贵加上买买买的生活。

在京城中，李氏买的布料和首饰不算是顶级，只是普通有点小钱的人都能买到的东西。但是放在清河县和下河村，那就是好东西了。李氏每日换着在京城中做的衣服和首饰，享受着其他女人的羡慕。哪怕回娘家的时候，也要展示给她的两个嫂子看看。原本李举人心中还有的一丝犹疑，看到闺女的这身打扮和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也就确信她婆家绝没有苛待她了。反而可能是柳家人脾气太好，纵得她蹬鼻子上脸了，没有孩子都这么张扬，要是生了儿子，说不定都要翻天了。立时脾气爆发，狠狠的训斥了李氏一顿，把她赶回了婆家。

李氏没有一丝的心思放在新过继来的儿子身上，让柳秀才夫妻对她再度失望。他们原本以为，经过柳世安这么多年的冷落，现在李氏该知道好歹了。却没有想到，她一点长进都没有，心思还是浅显的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因为她是柳世安的妻子，别人是给柳世安这个面子，如她所愿的恭维她罢了。

结果还是罢了，他们还担心这个儿媳妇带坏了好不容易过继来的孙子呢。就他们本心，也是更愿意自己照顾柳昱的。不过是为了儿媳妇的将来考虑，才想着看看李氏对柳昱的态度怎么样。如今得了结果，他们夫妻一个照料柳昱的生活，一个给他启蒙，终于开始享受有孙儿承欢膝下的生活，也是其乐无穷。

第15章

柳石在大理寺接到了一个案子，是两淮的盐场上的盐户状告盐商草菅人命，公盐私卖。

这案子里没有提到盐政官员，看似是盐户和盐商之间的事，所以没有由刑部处置，而是来到了大理寺。

可即便没有调查，明眼人便能看出，这必定会牵扯到两淮的盐政官员，甚至还有他们在京城的保护伞。背后可能会牵扯到的权贵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