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轻响仿佛是催命的信号。
络腮胡子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他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得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被血染红了的靴子在门前停下。
撞门声接连响起。
络腮胡子的眼珠突然间能够转动,原先的他好像一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现在这具尸体复活了。络腮胡子驱使着他似乎僵死过去的四肢,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门前,在拧开门的那一刻重重跌在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地方裂开的声音,与撞门声同时响起。
是谁杀了我?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质问。
是谁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络腮胡子哆嗦着爬到床边,他的身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必须攀附着外物才能直立起来。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床单,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躯体趴到了床上。
他扑在了蒙着神像的被子上。
络腮胡子颤抖得厉害的手努力了数次都没能掀开那张被他压住的被子,随着一声门被撞开的巨响,络腮胡子隔着一层被子死死抱住神像,不住地哀求:救我,求您救我
女人尖锐的指甲逼近了他的脖颈。
络腮胡子的眼白几乎被血丝占据,死死瞪着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脱落:救救我,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救救我
我不想死
青白色的手指深深插进皮肉里,刺穿了颈部的动脉。
鲜血溅在了白色的被子上,勾勒出了神像的轮廓。
坠地的闷响响起,房间里三人具是沉默。
许延的心情有一点复杂,按照之前的情况,肖梦半大概率会去杀四楼的客人,现在先死的人变成了络腮胡子,不能说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络腮胡子害人在先,许延那复杂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梦半每一次杀完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期,安全期越来越短,这一回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安全期越短,他们能做的事也就越少。
许延问陆老板:三楼已经排查完了,接下来要去二楼找线索吗?
不用了,陆老板摇摇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许延想起陆老板之前是从四楼下来的,不禁问道:是四楼的人吗?
不,是厨师。
乍听到这个词许延和陈津都有些茫然,旅馆里必然是有一个厨师的,不然他们哪来的饭菜,但厨师在旅馆里的存在感太低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先下楼了。陆老板起身道。
那我们
陆老板按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许延:你们待在房间里就好,指出一个凶手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延一想确实如此,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没有动弹。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指出凶手的时候,必然要当着肖梦半的面。
陆老板没有忘。
白逐被锁在书房里心急如焚。
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听到的声音推测。陈津呼救的声音他听见了,却只能愤愤地锤了下门,焦急地等待能让他安心的声响。
楼上有一段时间极其吵闹。
但在某一刻起,那些声音齐齐歇了下去,因为肖梦半回来了。
白逐呆呆地靠着门坐在地上。
可是陆老板没有回来。
听到坠楼声的那一刹那,白逐就知道新的受害者已经出现。这次的受害者被迫坠楼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白逐不知道受害者是谁。
陆老板一直没有回来
他放空了大脑,一点儿也不敢猜测。
白逐突然听见了下楼的声音。
他死气沉沉的神情骤然间变得鲜活了起来。白逐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靠脚步声判断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对陆仁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听出他的脚步声。
他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门上等待陆仁回来。可是陆老板的脚步声停下后,他却迟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老板敲响了一扇门。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刹,房间里的人打了个哆嗦。
躲在房间里也没有用,她呆在楼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你早晚会下去和她作伴。陆老板声音平静,压抑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愤怒。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却有那么多人因为你犯下的罪行平白丧命。
房间里的人一声不吭。陆老板每说一句话他都会颤抖一下,他死死掩藏着那些阴暗的事情,而一只手已经抓在了那张遮羞布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掀开。
他害怕着自己的罪恶会被人发现,他逃离到了鲜有人烟的地方。有些人是活在阳光下的,有些人只能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独处的午夜,他总是会想起小镇上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庄重森严的法院,那是他恐惧了一辈子的地方。
犯过错的人在面对诱惑时又一次犯错。
陆老板的话在他耳中,仿佛是法官的宣判。
一字一句,陈列出证据,定下他的罪名。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凶手躲在死者的同伴之中。因为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明明是同行的同伴,队伍中的人要么疏离死者,要么厌恶死者。笑像假笑,接近的时候总是会不自在地拉开一定的距离,连她和自己的男朋友相处时都不是一对年轻情侣正常的模样。陆老板面无表情道。
傍晚时分,年轻人们坐在陆老板左侧的那一列餐桌用餐,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乍一看上去他们好像亲密无间,可细看他们之间有着无形的裂缝,说笑都如逢场作戏。
调查后发现,除了那个醉醺醺的青年,其他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动机。陆老板道,可他们都不是凶手。
凶手是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旅馆里有着这么一个人,但是不提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即使是我对他也不熟悉,甚至在思索谁可能是凶手时,都会不自觉把他遗漏过去。
房间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