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委托的时候他就做好了直面韩柳的准备,他甚至在无人之时孤身进入韩柳坠楼的那个公共卫生间,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见到韩柳的鬼魂。
陆仁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韩柳。不管是秦老师口中装修队的遭遇,还是冬溪告诉他的怪谈,韩柳总是找上落单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值班室整整塞进了五个人。
陆仁将一时被吓到有点站不住的许延按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站在最前面正对着楼梯间,问:帮你什么?
韩柳沉默了很久。
在陆仁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得到答案的时候,她艰难地开口:把它拿走
韩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拼命反抗挣扎着才说出这句话。
陆仁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它是什么?它在哪里?
韩柳又是久久未答。
她突然间退后了一步,楼梯间的感应声啪的一声打开。
值班室里的人这才看到几乎要流淌到一楼大厅地面上的鲜血。
看上去森白僵硬的脚趾蜷着,干瘦的脚背上青紫色血管暴起,那双脚发着颤。韩柳似乎陷入某种癫狂之中,她弓起身子,屈着膝盖,不断地念叨着矛盾的话。
不能说出去,不能让它被带走
不,不行不能把它留下
不能带走它,不能带走它
要扔掉它,不然我会把他也杀掉的
不行
韩柳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一串刺耳的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噪音。
她几近跪在了楼梯上,被血浸得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散开的红裙像是台阶上的血泊。
韩柳嘶吼着:不能拿走它!
她猛地扭过头,黑发下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值班室里的陆仁。
指甲抠着台阶,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韩柳突然往一楼爬去!
楼梯间的感应灯忽地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大门处响起了一个声音:怎么了?
陆仁死死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看向大门口,曾哥这时候踏进大厅,他看着值班室里神情怪异的几人,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陆仁的目光移开,落到楼梯间处,与黑暗相随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离开值班室,还没有走进楼梯间,就触发了楼梯间里的感应灯。就在身前的台阶一尘不染,陆仁上午的时候刚抽空打扫过。
没有鲜血,没有女鬼。
刚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些画面不过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陆仁低声道:没什么。
寒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白逐从身后往陆仁脖子上围了围巾,好好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陆仁原先脚步匆匆,这才放缓了些脚步。
他回头轻声问:我是不是走太快了,跟得上吗?
没事,白逐摇了摇头,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去三号楼?
陆仁抿了抿唇,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但最后还是说道:我过去确认一件事。
三号教学楼停止教学活动多年,约在十几年前就作为学生社团的活动楼存在。不仅学校社团联的办公室在这里,很多存在时间较久的学生社团自己就能保留一部分文件。
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冬溪时冬溪就急着吃完午饭去社团联交接,他的那份文件应该交到了办公室,而陆仁在怪谈社的活动室里,看到了早年一些怪谈社自己保留的档案。
这些档案没有保存在图书馆的档案室如果说还有一个办法看到那些被人故意偷走甚至销毁的途径,那就是保存在三号教学楼的档案了。
我们去文学社的活动室。陆仁对白逐说道,白逐也没有问为什么,在一楼贴着的楼层平面图上找到文学社活动室的地点就拉着陆仁上楼。
位于二楼的活动室房门紧锁着。陆仁和白逐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钥匙,但是教室门的上方还有一扇小窗,用于关门时通风用,白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仁就一借力翻过房门上方的小窗翻进了教室。
白逐被陆仁这一大胆的动作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而这时陆仁已经从里面将教室门打开了,一边开灯一边示意他进来。
文学社的活动室很是干净整洁,显然有高三返校的成员过来打扫过了,地上都看不到什么经过一个寒假后堆积的灰尘。不像怪谈社东西总是不分类,乱七八糟地叠在一起,文学社好好收拾了社里的书籍文件,分门别类地摆在教室里的书架上。
陆仁和白逐分开去找成员档案,最后被白逐在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成员档案里记录的信息不如档案室中保留的学员信息那般详细,但已经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陆仁翻出了十一年前的档案,一份份找过去,找到韩柳刚加入文学社时填下的个人信息。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同一行字上。
白逐喃喃道:这是
陆仁微微点头:就是他。
成员信息登记表上,最醒目的是韩柳的照片,女孩扎着马尾辫,面对镜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她看上去文静又内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也干干净净的。
几乎无法将她和那个浑身鲜血歇斯底里的女鬼联系起来。
照片的下面是一行小字,正是韩柳登记的紧急联系人。
那个联系人的名字,是曾歌。
我一直怀疑曾哥里的那个哥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只是他非要说是,也不给我看他的证件,我就当他说的话是真的了。陆仁苦涩地笑了笑,被占点便宜也没关系,毕竟是好朋友啊,叫几声哥又不吃亏。
白逐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听。
这一行字已然能体现出太多问题。
我知道曾哥有一个姐姐,以前就和他开玩笑,说你叫曾哥,你的姐姐总不会叫曾姐吧。他没和我说他姐姐的名字,只反驳我说他的姐姐跟他的妈妈姓。陆仁道,我和曾哥相识这么多年,但他家里的情况我却知之甚少,他和他父母的关系不好,我也不会提起他们惹他难过。他很喜欢他的姐姐,可是他的姐姐他也不愿意提到。
这些年来,我只知道他的姐姐在朝阳中学读过书,不喜欢说话但喜欢写诗,加入了朝阳中学的文学社,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陆仁不由得想,曾哥谋划了多久?
是在秦老师找上门时兴起的念头,还是早为这一天筹谋多年?
白逐问:都是他做的吗?
陆仁说:我希望不是他。
他目前所得之的信息,种种都指向一个结论:曾哥就是杀害副校长和年长警察的凶手。
也许秦老师被推下山坡也是他做的。
白逐脑子有点乱,但如果曾哥就是凶手,一些原先不明显的线索一下子清晰起来。
清洁工有着学校绝大部分地方的钥匙,包括晚上锁着门的大礼堂。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卫生检查,清洁工这些天工作负担沉重,即使很晚了还没有回去休息也不会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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