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祯转头看向梁冷,他正推开小丫鬟想要包扎他伤口的手,走开。
那伤口不算很深,但多少还是包扎起来得好。包扎伤口事小,梁冷平时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无论语言还是动作都不会表现得漠然。他大概是季祯见过的最能掩藏自己情绪,最能忍的人了。
此时却好像也外露了自己的不悦。
季祯一把将自己的手掌收拢,将那小铃铛给紧紧握住,你管我喜欢不喜欢,你受伤也是活该。
他昂起下巴幸灾乐祸说:让你为了捉弄我胡说八道,没想到江熠醋劲儿这么大吧,我看以后有你受的。
季祯这样说却让梁冷本来有些微凉的目光中多了些疑惑,结合季祯前面说的那些话,以及笃定自己要和江熠缔结婚约的事情,梁冷渐渐明白季祯想的是什么:你觉得江熠喜欢的是我?
季祯自己说归自己说,听见梁冷如此出言还是有些敏感地炸毛道:别得意了你!
梁冷不知季祯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他问季祯:是江熠告诉你的?
还用他告诉我么,他就是这么表现的,季祯碎碎念着抱怨,既然都和梁冷把话说开了,许多情绪就无需掩饰,又说什么不喜欢我的话,还装得像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样。
他说着抬眸又瞪着梁冷说:你得了吧,都到这时候了就别当我不知道了,莫说些捉弄人的话。
季祯觉得江熠不喜欢他。
梁冷几乎感觉有一丝可笑,又为季祯有这样的误解而感到一丝愉悦。
他当然不会告诉季祯这是误会,既然江熠选择告诉季祯假话,这结果又有利于自己,他何需为了江熠的退却而有任何在意?
梁冷巴不得江熠退却,乐得他和季祯有误会,更不介意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他清楚知道江熠身上背着的是仙门的束缚,是对云顶峰的责任,他无法放纵自己的私情。
江熠身上有束缚,有身不由己。梁冷与江熠不同,他觉得此时喜欢便此时把握,至于获取的手段是否光明磊落,是否道德,那与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梁冷轻轻勾起嘴角:江熠怎么会喜欢你?你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光是你习惯的生活,在他眼里恐怕都是错的吧。
他的视线中,季祯的脸一下垮了。
梁冷的手按住季祯的肩膀,轻轻如同引诱:阿祯,我们才是俗世中的人,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第六十章你母亲和季祯一样!
在梁冷的视线里,季祯的眼睛慢慢睁圆了,如同凝了一汪清泉,随着季祯的眼波慢慢荡漾出水纹。
梁冷想,大概就是江重光也无法抵抗住这样的目光,况且他又从来没有自诩是正人君子。梁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低下头想亲季祯。
原本好像在发呆的季祯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几根指尖抵住了梁冷的额头,又往后退了一步:你在骂谁?
谁和你一样!
季祯认为自己和梁冷有着根本上的区别,以后要奔赴的路也截然不同。
梁冷是一表人材没得挑剔,然而天潢贵胄与普通人怎么会一样。季家虽然几辈都是宜城大户,但许多富贵人家有的毛病他家都没有,这对季祯影响很深。
季祯的爹只娶了他母亲一个,房里也仅仅是早年有个侍候的丫头,念着服侍的辛劳留了下来。等到了他兄长这一辈,就更没这些事儿了。他的两个兄长都挑的自己喜欢的娶了,房里并没有其他人。
若没有和江熠的婚约,季祯要走的路也会和父亲兄长们差不多,选个中意的一起生活扶持便是了。
可是梁冷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说他身为皇储,此时府中已经有了侧妃。退一步说,即便梁冷是个大好人,季祯也不想去他府上和女人们争风吃醋。
季祯反问梁冷:你喜欢我,你能让我骑在你头上吗,能由得我随心所欲吗,以后我完全自由自在吗?
梁冷面露一些愕然。
季祯抓住把柄般道:你还说喜欢我。
能让你骑在头上随心所欲才是喜欢你?梁冷似乎有些无奈,原来你比我还霸道。
反正喜欢我就是这样了,季祯理直气壮,旁人的喜欢怎么样我又管不着,我生来就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若是因为你喜欢我我就不能这样,那凭什么?
梁冷知道季祯并不是故意这样说,或者刻意为难自己。季家的确自小娇惯着他,又有足够的能力为季祯遮风挡雨,让他自在随心的生活。
季祯这一番话说得梁冷哑然,是啊,他凭什么?
季祯又说:你真的喜欢我吗?他盯着梁冷,有些怀疑。
倘若季祯没有过那个预知的梦境,单单遇见了梁冷,梁冷再告诉他喜欢他这样的话,季祯也许会毫不犹豫就信了。可预知的梦境中,梁冷分明不干好事。
梁冷对这个问题有很明确的回答,他低头看着季祯的眼睛道:我喜欢你。
他从来没有对谁有这样的容忍与在意,甚至可以违背从前的一些原则去宠爱季祯一些,将季祯放在他的宏图大业之后仅次于的位置。
季祯有些信了梁冷的话,不过还是不以为意。
喜欢有什么用,是最喜欢吗?是一直都喜欢吗?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现在喜欢以后可能就不喜欢,也没说是只喜欢,都是不作数的。
梁冷还想开口,他的侍从进到屋里劝他仔细包扎这伤口,梁冷这才勉强答应,看了一眼季祯以后就退了出去。
若华的心七上八下到现在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她赶紧把窗户关上,又把房门也关紧了,就怕放进什么惹不起的人来。
季祯在这过程中都坐在软榻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铃铛,又拿起来放在手边用力摇了摇。
这铃铛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装置,因此拿在他手里如同无物。
若华把装着梦大顺的盒子拿过来整理。她虽然听不见梦大顺说话,但能感觉到玉瓶的温度,感觉到里面的生机,因此觉得有趣而十分愿意照顾它。
此时梦大顺从盒子里被取出放在茶几上,立刻兴冲冲地询问季祯:祯祯,方才我听见打得很凶。
它的语气兴奋带着些雀跃,颇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味儿。
季祯听了想给它一个脑瓜崩,因此粗声粗气地道:那又如何?
他们是因为你挑拨离间,刻意拆分,所以拈酸吃醋打起来的吧?梦大顺问。
季祯听着这话就像是骂人,刚手痒想给梦大顺一计打,就听见梦大顺呜呜道:太强了,我若是能有如此建树,何愁回去没得吹嘘。
季祯抬起到一半的手又顿住了,总算是忍着没有和梦魇计较。
梦大顺唏嘘感慨完了,又注意到季祯手上的小铃铛,一下就认了出来,哎呀,这东西。
季祯顺着梦大顺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的铃铛,随口道:怎么了?
这是江重光的东西吧。梦大顺说,我记得的。
岂止这个是,季祯随意在茶几上趴下来,下巴抵住桌面,慢吞吞地说,连你也是江重光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