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虽是后世之人,却不知朝堂的水有多深。
韩百韧虽是武人,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没心没肺。
事情并不如韩佑想的那么简单。
看看如今六部九寺的人员架构就知道了,像韩百韧这种军中武将调任京中为文臣的,其实并不在少数。
前朝也好,周朝也罢,以左为尊,文武百官上朝,文官列左,武将站右。
前朝国祚百五十年,其中近百年都是在以文抑武。
再看今朝天子,本就是武将出身,又造反登上了皇位,由此可以看出两件事。
一,相比文臣,这家伙更喜欢武将。
二,得位有点不正,他可以刺杀天子然后造反,别人同样也可如此,为了不被后浪推翻,将不少武将安插在了要害衙门之中。
便宜老爹韩百韧也是谷爱凌看长津湖,左右为难。
想保官职,在京中混个如鱼得水,就得与其他大臣常走动。
可要是和其他大臣走动的勤了,那还是天子眼中的“没心眼儿”武将了吗,还能被信任吗?
按道理来讲,正常思维是逮着皇帝一条大腿死死抱住。
可实际上呢,天子周恪和韩百韧根本不熟,除了上朝,俩人都没私下见过面,这是其一,其二是京中官员哪个不是有跟脚的,哪个不是出身世家豪族。
所谓百年江山千年世家,像周恪这种给京中乃至天下世家都耍了的成功案例,不可复制。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皇帝的大腿比世家的大腿粗,世家不是一家一户,是京中,是朝堂之上,是各道各州府乃至军中,那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经久不衰的无形大手,有能力操控一切的大手。
韩佑以为今日之事,了不起就是招惹个闲散王爷,殊不知,反倒是京中官员最不应得罪。
哪怕是小小主事,官员背后的家族相互联姻,利益交换,甚至在被逼急眼的情况下可以联手动摇整个国朝。
就算便宜老爹抱住了皇帝的大腿,明天招惹了某个官员,朝堂之上,这位官员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甚至是指鼠为鸭的弹劾韩百韧,皇帝能保吗,答案是能。
可要是韩百韧得罪了很多人,或是得罪了一个大佬,一群朝堂官员弹劾便宜老爹呢,皇帝还能保吗,答案是不能。
这就是朝堂,哪怕是皇帝,也在权衡利弊不断取舍。
这也是韩百韧最为难之处,他可以当个糊涂人,百姓吗,无人在乎,何必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奈何韩百韧做不到,他见不得百姓被欺辱,不管是什么世家豪族之子还是朝堂官员,哪怕是天皇贵族,血气一上来,滚你奶奶个腿,照办不误。
错的,不是韩百韧,而是这个世道。
当世界满是浑浊,清白,便成了一种罪。
这些话,韩百韧没办法和他的好大儿韩佑说,只能混一日是一日。
韩佑也不是傻子,又随意聊了几句,明白了老爹的为难之处,过不去的,非是颜面,而是心中那道坎儿,那道坎儿,叫做百姓。
送老爹去了卧房歇息,韩佑回到了后花园中给自己倒了杯浊酒,不由得想起了小王爷。
当今天子应是爱民的,若不是,这位小王爷岂会见到北市百姓后小脸写满了困惑,又岂会想要做一代贤王令天下百姓“自由”。
见其子,便知其父。
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可京中皆知幽王最受天子宠爱,影响一个孩子的人永远都是父亲,小王爷能够思考民间疾苦,多多少少都受到天子父亲的影响。
不知不觉间,韩佑对当朝天子周恪愈发的好奇,这位先刺杀后造反的猛人,到底长这什么熊样,又是个什么样的天子?
王平悄声无息的来到了韩佑的身后,轻声道:“少爷,事情有了眉目。”
“我靠。”韩佑吓了一大跳:“你下次走道带点声行不行,和鬼似的。”
王平哭笑不得,坐在了石桌对面,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
韩佑不解:“什么事情有了眉目。”
“工部主事、鸿胪寺少卿、幽王义子三人之间的牵连。”
什么叫做“自己人”,这就是。
王平名义上是京兆府的书吏,实际上是韩家家将,更多的时候,又扮演着师爷的角色。
不用韩百韧知会,也不用韩佑开口,王平中午离开京兆府时就令武卒在京中打听此事了。
“工部那主事,在南北二市中有商铺二十余家,粮铺、绸舍、牙行、车马行、赌坊、青楼,皆有,这些商铺背后的东家并非是那小小主事,而是鸿胪寺少卿。”
韩佑恍然大悟:“鸿胪寺少卿是官员,还是文官,需要一个好名声,这些商铺除了牙行还有青楼赌坊,不利于名声,所以都是工部主事出面管着。”
gu903();“非也,那工部主事品级虽低,亦是文官,也需名声,地契的名字皆是其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