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许多无心争斗攀比的名士俊彦,见来人如此狂妄,举止无礼,也心生恚怒,纷纷长身而起。
一人振袖而出,大步而来。
边走边吟。
“此时无一盏,争奈帝城春。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此时无一盏,争过艳阳天。此时无一盏,何计奈秋风。此时无一盏,争奈去留何。”
走到来人之前,正好吟毕,拱手道:“兄台请归还玉壶。”
声中有人惊呼:“是岳阳萧离!”
燕小五忽然在江舟身边小声道:“以前跟你说过,那位《龙女别萧郎》里的萧郎,便是此人兄长,名声可大着哟,有好戏看了。”
江舟闻言一笑不语。
还真是有好戏看了。
却见来人斜睨了萧离一眼,哈哈一笑,举起玉壶又是倾出酒液淋漓。
这玉壶传了这么久,里面的酒居然还是满的一般。
一口饮尽,只见他面色微酡,脸上狂态愈显。
大袖飘摇间,已经漫吟出口: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哈哈哈哈……”
“你呀,还差点。”
“还有谁来?”
大笑声中,如口吐珠玉,惊得在场众人纷纷吵嚷。
萧离神色一白,怔然许久,叹了一声,摇头转身而去。
来人一声笑问,却无人敢应。
能来此地,在场之人,就没有几人草包的,几乎都是各地名秀俊杰。
虽只寥寥几句,但他们岂能听不出其中玄妙来?
文字还是那些文字,但在此人嘴里吐出来,却像是沾染了仙气一般。
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实非人间世俗之句。
若给他们充足时间,未必不能一战。
但此时此刻……
怕是要让他独占鳌头了。
不过,其中却也有侥幸欲趁机邀名之辈。
想着即便不敌,也能在诗会上一展名声。
这样的人还不少,见众人寂静之时,都纷纷站起。
“我来!”
一人吟罢,得意四顾。
来人却看也不看一眼,张口便来:“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饮三百杯……”
“太差太差,去休去休!”
匆匆吟罢,连连挥手,像是挥赶苍蝇一般。
那人羞愧抱头而去。
又有人高声吟诵。
来人仰头畅饮,随口吟了一句便怼回去:“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臭不可闻,败吾酒兴!”
“……”
过得片刻,平地之上,一众年轻俊杰,个个面如土色。
尤其是刚刚上前的,浑身冷汗涔涔,几疑身在梦中。
白石台上一众大人物,也不由面面相视,纷纷起身,凝神注视着场中那举壶畅饮,身形摇晃,步履错乱,对月起舞之人。
短短片刻,他已经喝了不下百觞酒,斗退了数十人。
每人上来,不管是谁,他都是看也不看,张口便来。
偏偏字字放光,句句如仙。
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
不是人,不是人……
此时已经无人敢再上前自取其辱,全都静静地看着那人伴月独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边上怔怔呆立,看着那独舞独饮之人,苏小小猛地回过神。
看了看周围一片沉寂,这般下去,这祭月诗会恐怕是不用再往下办了。
不由苦笑一声,脆声道:“小小也有意向谪仙人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来人醉眼迷蒙,头也不回:“休得多言,扰吾酒兴,速速道来!”
苏小小沉吟片刻,吟道:
“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都做颜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她这一出声,果然唤得众人回醒,微微提起神来。
此诗除一个酒字外,已与此情此景无关,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
他们只想看到这个如仙般的男人何时诗尽!
来人摇头醉笑,似乎为难逢敌手,意兴阑珊。
脚步凌乱,抱壶挥手。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
意态疏狂,却透着寂寥之意。
仿佛面对天下群英皆束手,无可堪一战之人,寂寞难耐,只能邀明月共饮……
白麓岩上,一片死寂。
人人面色苍白。
世间怎会有这般人?怎能有这般有?
没有,没有……
此人非人……
是天上仙谪落凡尘!
“……”
“太他娘地威风了!”
此时此地,能说出这般话的人,只有燕小五这个不学无术的了。
他兴奋地捅了捅江舟:“你是不是认识他?”
江舟眉头微扬,这小子眼光还真毒啊。
“咳咳!”
过得这许久,白石台上的人终于看不过去了。
李孟阳站了出来,干咳一声。
他要再不出来,这诗会不用开了。
“祭月秋会,当筵歌诗,有这位……斗酒百篇,真真是谪仙人在世,有此百篇,世间祝酒之词,自此尽矣!”
“酒兴既尽,月未出,何如?”
无人应答,尚沉浸在那邀月共饮的谪仙身上。
斗酒百篇,珠玉在前,谁还敢在他面前言诗?
这诗会还有意义吗?
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下方的朱元皓很是善解人意,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边低声解释道:“此人是江舟小兄托我引入会中,应当是他的友人。”
“嗯?”
怎么又是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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