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皱眉:“她之后来过没有?”
店长一听这话,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他:“同志你问这个干啥?”
……
比起乔越连连吃瘪,郁夏的生活就阳光多了。她先前去打听英语词典就是想对照着翻翻图书馆里的外国文献。郁夏日常英语能力很过关,涉及到专业,难免会有一些艰涩的词汇,有些词在普通的英语词典里都翻不到,为此郁夏还愁了两天。
本来想耐心等等书店那边,结果偶然同齐教授提起这事,对方就说她家里有医学专业英语词典,还大方的借了出来。
词典作为工具书,经常都要使用,借过来一两天还不了,哪怕她抓紧点对照文献将艰涩的词汇誊抄备注,也要用点功夫。郁夏原先不好意思拿,还推辞来着,齐教授反过来劝:“我那个英语水平拿着也是浪费,本来就是放那儿积灰,你用得上只管拿去,善待它就行。”
“那就多谢您。”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课余时间还能阅读那么多书籍文献,并且自学专业英语,作为老师我很欣慰。咱国家正缺人才,就需要这样刻苦努力的学生。”
郁夏还同齐教授探讨了两个问题,这才拿着词典回去宿舍。
解决了困扰自己一段时间的难题,她心里非常高兴,又盘算着书不能白拿,不如回头将自己翻译的文献给教授誊抄一份。
在适应了大学生活的节奏之后,郁夏在完成课业之余,还给自己做了许多规划,就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方方面面的医学知识。女同志学医真的蛮辛苦,很多时候班里的男生都喊累说受不了,她好像无知无觉。
除了饥渴的学习,每到周四以及周日郁夏雷打不动去撸猫,又因为在生活上接受了学长们许多帮助,偶尔也拼一起在食堂吃顿好的。
郁夏用自己的步调在拥抱她的大学,她看起来尚有余力,日子过得不疾不徐,却比急匆匆赶路吃饭上课打仗似的同学们高效得多。别人啃书的时候,她完成了预习、复习、自我学习;别人在发展友谊以及处对象的时候,她在陪教授们做课余探讨,听舍管阿姨闲唠嗑。
到十月中旬,眼瞧着有降温的苗头,楼下管生活的阿姨就偷偷塞过来一张票:“早先你不是说想买件羽绒服过冬?阿姨去看了,百货商厦里已经上了新货,有好几种,样子怪挺好看的。”
郁夏看了看塞到自己手里的票:“您不也得添衣裳,这个给我干啥?”
“我这么多个冬都过了,还能缺袄子穿?你才来头一年,不知道京市冬天多冷,你带那几样保准顶不住。”王阿姨比郁夏自己还操心,才刚有转冷的苗头,她已经在想数九寒冬咋过了,本地学生不用急,南边来的不做好准备一夜降温就要冻成冰坨子!
“闺女你听我的,拿这个去买件羽绒服,你趁早去。京市穷人多,有钱的也不少,等冷起来说不准要卖断货。”
市里领导说是打听去了,也没那么快出结果,这年头数据库不完善,统计高考成绩以及后续的录取工作都要经历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再加上这两届考生人数超乎想象的多,省里也是一团乱,负责合计的专员忙得焦头烂额。
这就苦了利益相关的几方,市里领导坐不住,县里领导吃饭睡觉都在惦记,更别提公社上……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永安公社可算盼来一次露脸的机会,谁不希望自己能上光荣榜?他们公社考出去一个郁夏,来年能拿上不少指标,尤其是教育这块儿的。
别看拿奖金的是郁夏本人,考出个状元对永安公社是大大的有利,郁夏同学的成功自然也离不开学校老师以及公社干部的关心帮助,相关人员都能跟着长脸。
要说淡定一些的还是老郁家,用老太太的话说,结果咋样从出考场就定了,你答得好就能上,答不好急死没用。这道理搁在郁夏身上也是一样的,状元是谁早定了,等几天总有个准话,干着什么急?
看大儿子坐不住,老太太还说他:“郁学工你坐下,走来走去都快给我晃晕了!夏夏她校长不是说试卷是遮了名字的?阅卷老师想干点啥也干不了。他们阅卷那地方还有武警同志端着钢/枪监督工作,谁敢拆开来看名字打分?拖出去就能把你枪毙了!所以说,那省状元只要该是咱家的它就跑不了,要是长脚跑了总归是别处还有比夏夏考的更好的。”
老太太淡定得很,市状元已经超出全家的预估了,等于说飞来横福,要知道他们头几天考虑的还是能不能录上志愿。
郁夏就在旁边,听她奶说完还劝呢:“奶就别说大伯了,大伯是在为我着急呢!不过也的确不用太担心,这套卷子没那么容易,要超过我那个分数相当有难度,我把握挺大的。”
大伯娘听着这话也舒坦,心说也就是二妹,换个人考到她这个分数鼻孔都朝天上去了,哪还知道体谅人呢?
“二妹说的是,省里还没消息,学工心不放不下……”
郁大伯特别有理,听他媳妇儿这么说还振振有词顶回去:“是个人都放心不下!咱省有多少市就有多少市状元,那省状元就一个!”
本来老太太已经让郁夏哄高兴了,听到这话就要抄家伙揍这个皮痒的大儿子:“你这口气还不小,咱们市里多少人参考你知道不?市状元你还不当回事了!”
郁大贵本来在走神,看他们母子斗起嘴才喊了个停:“行了老婆子,咱家喜事临门,这种时候还吵闹个啥?学工你也是,你妈脾气是暴,她说得也对。有些话关上门在家里讲没啥,出去还是要谦虚,看看半年前你还不明白?一个生产队能录上几个人?难说没有心里酸的,这阵子谁也别昏头,说话做事谨慎点。别人怎么夸咱夏夏都不打紧,你们不许膨胀,能当上市状元已经光宗耀祖了,别一副贪心不足的样子。”
这么一说破,郁大伯也拐过弯来,连忙点头:“爸我记住了。”
说着他还看了旁边闷不吭声的郁学农一眼,心想到底是老二稳得住,自己还是做哥哥的,这方面大大不如。
天知道,被他夸赞的郁学农根本就是被校长和主任炸成烟花了,这会儿还飘飘然神游天外呢。
“对了,大妹呢?怎么没看到大妹?前头咱家挤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她帮忙端个茶倒个水拿个瓜子。”
说到这个郁妈都疏忽了,婆婆朝她看来,她也茫然的看回去。
还是郁毛毛眼尖,举手说:“这个我知道!二姐学校那个主任过来的时候大姐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她不也是公社高中毕业的?以前的老师来了也没上去打个招呼?她咋回事?”
郁妈心里发苦,不知道该咋说,倒是大伯娘旁观者清,嘀咕说:“怕是看二妹前程好,自个儿又没个着落,心里不舒坦。”
大伯娘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侄女,别的不说,因为自家条件好一些,学工看兄弟日子过得磕巴,哪怕没直接给钱给物经常也把学农一家喊来吃饭。自家不缺这一口,照应兄弟也没啥,这个二弟妹虽然木讷了点,手脚勤快不讨人嫌,郁夏更别说,唯独郁春,真就好像去别人家做客似的,从来不会帮点忙,坐下吃,吃完放下筷子就走,经常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都是小事,大伯娘是不至于同她计较,多几次对这个侄女总归喜欢不起来。可又轮不到她说什么,一则自家孩子都教不过来,二则她郁春也是有爸妈的。
大伯娘一个嘴快,说完郁大伯就踢了她一脚,还使了个眼色过来。
眼瞧着气氛尴尬了,他立马岔开话题:“都是小事,妈你看咱家席面怎么摆?备几个菜?”
说到正事,老太太果真就把郁春忘了,她合计一番:“鸡鸭鱼那几样得上齐活,小菜也凑几个,分量要弄足。”
郁妈皱眉:“那得花多少钱?”
“谁也不会空手来吃,总得随礼,合计下来也没那么大开销。学农媳妇我知道你穷怕了,平常抠一点没啥,这酒席不能省。退一万步讲你闺女至少是全市第一名,这放在哪家都是大喜事,乡亲们等着沾光,咱家啥动静没有像什么话?”
道理都懂,可是……
“这不是还要供夏夏读书?她第一志愿填的首都的学校,那可是首都,物价听说高得很。”
老太太也懒得再说,就摆摆手:“行了,酒席的事你别管,这怎么说都是整个郁家的大事,还是学工媳妇来操办,地里有的地里出,地里没有就出去买,钱问我拿。”
大伯娘应得痛快,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张罗好,不给家里丢人,又笑眯眯看向郁妈:“我娘家姐妹烧一手好菜,到时候叫她过来帮忙,弟妹你是夏夏的妈,到那天就负责招呼乡亲们。”
老太太看大媳妇相当满意,她点点头,又转向郁学工:“老大你抽空跑趟县里,把夏夏这个情况告诉老三,让他提前同领导打个招呼,先请好假,到那天不要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