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王涛的男孩脸色立刻像退潮的沙滩,一点点便白变红,红得就像丹拜画中的落日,怒容满面,手还摩挲着一本书,想要随时朝方才羞辱他的女孩扔过去一样。
高粱想笑,但笑了一半就活生生咽回去了,感觉笑的不恰当,忙转移话题,解惑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那是他爸爸的问题,不是王涛的问题,同学们知道的酒文化真不少,但我们是学生,还是孩子,可不能喝酒。”
王涛“嗖”的一下站起来,一反常态,咧嘴环顾一下四周,说:“老师,你说的不对,我们邻居是村支书,村支书说了,我们村叫酒馆村,就应该有点酒文化酒特色,喝酒应该从娃娃抓起,现在许多当大官都是喝酒喝出来的,我们村应该多出点酒官。”
“那准是村支书喝酒喝晕了说的。酒精对大脑细胞有麻痹作用,成年人酒醒后会没事,儿童处于发育阶段,会影响大脑发育的。而且酒会伤肝儿童还处于长身体阶段,身体的各个器官还没有发育成熟,特别是消化系统没有发育成熟。”高粱话音刚落,门口走来了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后面还有一位老汉,老汉两颊和下颚的胡须像刺猬的刺突出,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汗味。
女孩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老汉一把拽着女孩的胳膊,说:“你没看都上课了,还站在门口蹭磨啥?赶紧进教室学字。”他拉着女孩连推带拉将女孩弄进教室,找了一个空位让女孩坐下,将书包往桌上一放,说了句,“好好学,被子我到快黑时跟你送来。”
老人又径直走出教室,整个过程没看高粱一眼,更别说和老师打招呼了,完全藐视老师的存在,更别说“尊师重教”了。
高粱顿时愤慨而痛心,如同骨鳗在喉,非吐不快,他疾步走到女孩面前,厉声道:“都没看几点了,迟到了也不再门口喊‘报到’,有没有礼貌?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女孩慢腾腾站起来,双手在裤兜前摩挲着,一句话也不吭声。高粱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女孩,女孩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主,头发像枯草一般凌乱,脖子脏的像绘成不规则的地图,衣领上还有风干的饭迹。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为什么迟到?”时间似乎凝固了,足足五分钟,高粱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同样不喜欢噤若寒蝉的人。
僵持了好一会儿,女孩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很小,像是被夹在老鼠夹上的老鼠哼哼唧唧的,一个字也听不清。
高粱用力地把她拉出座位,恼羞成怒的重复道:“声音大点,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迟到?”
女孩哭了,泪水像是准备好似的,晶莹饱满的泪珠子瞬间便冲湿脸庞,钻进胸前的衣服里。
班级里瞬间万籁俱寂。
女孩太影响情绪了,高粱怒火中烧,他想咆哮,想把女孩清理出教室。
那个叫王涛的学生站起来怯生生的说:“高老师,她叫李佳音,他经常迟到,她爸爸在洪水中刮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高粱顿时觉得头“嗡”的一下,瞬间懊悔无及,他怎么为这么点事会生气呢?他怎么这么冲动,这么蒙昧无知,对一个嫩胳膊嫩腿且家庭不幸的孩子较什么真,学生王涛都知道为弱势孩子说情化矛盾。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向李佳音道歉,但这是开学第一课,他拉不下这个脸,他示意李佳音坐到原位,他看到李佳音穿着春天的厚裤子,他看到李佳音脚上凉鞋多处都是用烙铁粘上的,他的心隐隐作痛。
高粱疾步撤回讲台,讲台很高,足足有三十公分,差点把他绊倒。
高粱正想言回正传,但下课钟声响起,
这是一堂临渴掘井事与愿违的一课,高粱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课怎么与酒扯上关系,怎么会对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勃然大怒,另外他没有落实昨天校长布置的主要任务——发新书和讲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