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谋天下 !
安抚了这么两位,降军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当然,具体该如何处置,以后肯定是还要继续商议的,但是鉴于这件事情已经让两位朝堂大员如此恼怒,也就自然不适合在这个当口继续说下去了,所以众臣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待得赵世卿和石星等人都各回朝班之后,内阁当中几位大臣对视一眼,老首辅叹了口气,往前出了一步,道。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包括朱常洛在内,众臣的心绪都提了起来,朱常洛微微沉吟,还是道。
“元辅请讲!”
“启禀陛下,老臣仰赖先皇仁德,出掌揆阁已有数年,处政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惟愿不负先皇重托,辅佐陛下圣明,然近日老臣自感精力不济,年迈体弱,病体缠身,难当大任,请乞骸骨,望陛下恩准!”
一言出,群臣皆惊,议论之声纷纷而起,文渊阁当中顿时变得乱糟糟的。
虽然早已经有了风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老首辅竟是真的要辞官归隐了……
要知道,辞官也是分很多种的,很明显,像方才赵世卿那等和别人吵架吵着吵着就嚷嚷着要辞官的,就是在变相的让皇帝做主,意思是我都用辞官来明志了,您老人家看我有多冤。
还有就是被人弹劾为了表示自己清白的,也会用辞官来作为武器。
但是如此种种,其实都是用辞官来表达一种决心,而并不是真的要辞官。
所以既然有假辞官,那就肯定有真辞官,比如像老首辅这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只是自承年迈体弱,精力不济的,就是真正辞官的表现。
有些时候,越是简单的理由,越难以驳斥……
不得不说,即便早已经通过气了,但是真的听到王锡爵在这朝会上说出来,朱常洛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愣怔了片刻,才重新提起了心绪。
王安看着天子的脸色,赶忙上前开口道。
“肃静!”
这才止住了文渊阁当中纷杂的议论之声,朱常洛吸了口气,却是开口道。
“元辅何必如此,朕幼年与元辅相识,亦曾受元辅教导,可谓亦师亦友,先皇驾崩之时,曾执朕手言,元辅可托重任,往后谏诤纠错,勿复令朕行差踏错,朕登基以来,操劳国务,不敢怠歇,幸有元辅辅佐,方才能令朝政蒸蒸日上,不负先皇所愿,今日元辅请乞骸骨,朕不能准,朝廷社稷,百官与朕,皆望元辅能身体康健,执掌揆阁!辞官一事,勿复再提!”
虽然这是例行的挽留程序,但是朱常洛说的却是情真意切,说句实话,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让老首辅离开……
群臣亦是跟着附和道。
“是啊,元辅大人,朝廷需要您啊!”
“请元辅顾虑江山社稷!”
一时之间,文渊阁当中尽是挽留之声,只可惜老首辅这次明显是下了决心了,轻轻咳嗽了两声,便压下了文渊阁当中喧闹,再度大礼而拜道。
“陛下仁德聪睿,此乃先皇之言,老臣虽负辅政之托,然年纪愈大,力不从心,况陛下虽则年轻,然雄心壮志,当世少有,必定可以令我大明重回强盛,臣已年迈,万望陛下顾念,准臣致仕!”
说完之后,为表决心,老首辅甚至摘掉了头上的乌纱,深深叩拜下去。
“不准!”
朱常洛皱了皱眉头,道。
“元辅不必再言,朝廷社稷尚需元辅支撑,朕亦年轻气盛,须得元辅时时劝谏,还请元辅以大局为重!”
“陛下明鉴,大明之江山社稷,非系于一人之身,乃上托天子圣德,中有百官兢兢业业,下得黎民百姓拥戴,方得江山永固,陛下体恤老臣之心,老臣感激涕零,然如今陛下英明神武,百官清廉奉政,百姓安居乐业,老臣在否,非是朝局所必要,内阁诸公,外朝诸臣,皆乃国之栋梁,定能辅弼陛下,再现我大明盛世,老臣年迈,只愿回归乡里,安享晚年,还望陛下能体念老臣之心,念在老臣为朝廷操劳半生,放臣回乡安居!臣……叩谢天恩!”
话毕,老首辅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回身瞥了一眼端正的放在一旁的乌纱,大礼叩拜,不待众臣反应过来,便转过身,径直退出了文渊阁,再也不给任何人劝留的机会……
其间,朱常洛几次想要开口阻止,却最终没有任何动作。
事实上,打从刚刚的上朝的时候,朱常洛就明白过来,老首辅是铁了心要走了,不然的话,刚刚赵世卿和鸿胪寺卿吵的那么厉害,他早就出面阻止了,老首辅一生最重朝廷稳定,岂会对这等事情坐视不理,放任两个朝廷大员吵的不可开交?
朱常洛明白,老首辅是在表示自己的决心,他已然要离开了,朝政之事,他便不会再干预,而朱常洛也是时候展现自己作为一个帝王的气魄,而不应该一味的讲究所谓的平衡之道,却只希望老首辅替他出面摆平事端……
“王安!”
深吸了一口气,朱常洛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开口叫道。
王安赶忙答应。
“奴婢在!”
“传旨,准内阁大臣王锡爵乞骸骨之奏,王公一生为国为民,心怀社稷,历仕四朝,辅弼天子,功勋卓著,满朝敬重,着加封上柱国,太师,准以上柱国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之衔……致仕!”
朱常洛的这一声也惊醒了一旁的群臣,见此状况,群臣纷纷上前,道。
“陛下……”
不过此刻天子的心情明显不怎么样,他们还未开口,御座上天子就不耐烦的道。
“退朝!”
说罢,起身径直离开了文渊阁,留下底下群臣面面相觑,各自叹息摇头着离开了,毕竟这老首辅一去,这朝中恐怕又将是一场明争暗斗啊。
不过这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吃瓜群众的想法,直到退朝,内阁的一干大佬都没有反应过来,老首辅怎么就……就这么走了呢?
说好的要向皇帝进谏呢?
说好的要让皇帝不要重用厂卫呢?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兴许,元辅是一时兴起,辞官之志过于坚定,所以,一时忘了吧?”
半晌,次辅衷贞吉犹犹豫豫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