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金氏非跳井死?”
“公子怎么不想想,好好活着的人,为何要寻死?”
田嫂冷冷牵起嘴角:“我幼年跟着父亲游街串巷,什么人都接触过,最喜欢听说书,也明白这世道最恶不是毒蛇,而是人心。常常一副佛面,长了毒蝎心肠。”
陆安然转头,往地上那尊石佛看去,慈眉善目,广视众生,形态庄严圆满,安详凝重,显现佛祖慈悲法相。
“你们以为只有尹天翔这个畜生吗?”田嫂骤然转身,脸上神情一下转为疾风暴雨,眸光一厉,语气便带了几分尖锐,“尹全在村里人模人样,满嘴仁义人伦,自己却行鸡鸣狗盗卑劣腌臜事。”
尹全挣扎起来,衣服头发凌乱脏污以至满身狼狈,脸色奇差,然眼底泛着青,透出丝狠毒的光。
田嫂轻蔑的目光射过去,“怎么,你玷污自己儿媳的丑事,就以为没有人知道吗?!”越说到后面,声音越重,字字如刀。
陆安然瞳仁微缩,手指猛的用力扣住袖炉,掩藏不住满眼震惊色。
“那个老太婆。”田嫂抬起一根手指,冷嗤道:“这些丑事全看在眼里,不唾弃两个畜生,却暗中折磨无辜受害的人,修的什么佛,念什么经。”
云陆二人看着田嫂迈步,一步步走到尹天明面前,毫无预兆的一巴掌甩了过去,使得尹天明咕噜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有色心没胆的东西,你对魏氏那点肮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田嫂不解恨,一脚踩到尹天明身上,“最可恨就是你,你害死了相菊,把尹秋苏养成一个恶魔。”
丈夫为天,可金相菊的这片天,不止不能为她遮风挡雨,带来的只有无尽噩梦。
陆安然垂下眼睑,云起收了扇子缓缓坐正,似乎都故意去忽略尹天明嘴角磕血,疼痛难耐的模样。
田嫂连踢数脚才停下喘气,悲愤道:“没有一个无辜的人,他们都该死,该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这一家都是什么人,龌龊的龌龊,卑劣的卑劣,父不正,子不孝,什么人伦,什么纲常,统统被狗吃了。
他们比河底的泥还污秽,肮脏腥臭,一屋子的男盗女娼,臭蛆冲天!”
屋外白雪皑皑,将这个世界染成白色,可谁都不知,底下是否掩藏着谁都看不见的恶浊。
陆安然起身走到窗口位置,一缕缕冷风不停歇的往里灌,吹乱额前鬓发,吹的满脸冰冷,身后是田嫂不停歇的谩骂,似乎又拿出了做媒人时那股劲。
“……魏氏这个人尽可夫的破鞋,平日里处处欺压相菊,就连当初好不容易留下的几件像样首饰,全进了魏氏手里。自己丈夫是个腌臜货,却抓着相菊处处不痛快,偷了相菊私密衣物放在村里赖头家里,到处说她淫/荡放浪。
我呸,她跟别人躲草垛子那淫/叫,连野猫叫/春都没她浪。”
骂了一圈不解恨,把尹天翔这个罪魁祸首再拉出来‘鞭尸’一次,“尹天翔个王八蛋,这么死实在便宜你了,你该被千把刀活剐,一刀一刀割下皮肉,最后把舌头系了红绳,脚上绑定魂灵,到了阎王殿也不能张口说话,永不超生……”
陆安然侧过身来,等田嫂骂完停歇,才道:“那日你扮鬼在村口唱戏,原本是为了尹天翔吧。”
“没错,我原想着装成相菊的鬼魂先折磨尹家人一番,谁知尹天翔那晚喝多了跌落山下,还撞上了你们进村。”
云起用扇柄敲敲手心,“当晚不巧遇上山体坍塌,你觉得时机到了。”
事已至此,田嫂没什么好隐瞒,如实道:“这是上天在给我替相菊报仇的机会。”
“大人的仇怨和孩子无关。”陆安然转回头,走到了苏苏尸体边上,眸底清澈,不见悲悯,但带着人间少有的清醒。
田嫂闻言,头一次露出些颓丧,垮下肩膀,掀了掀嘴角,语气沉而缓:“尹秋苏对尹天明有一种近乎不寻常的占有欲,她不喜相菊和尹天明亲近,居然想出让尹天翔霸占相菊,好让相菊与尹天明分开的戏码。”
沉寂片刻,佛堂里田嫂幽幽一声:“得知真相后,相菊受不住打击,最终跑到村口跳了井。”
语毕,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两根烛火摇曳,一排青烟腾起,缭绕上升,在半空当中扭曲成各种形态,似佛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