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不满的睨她一眼,“正好,大家都知道本世子只会风月,不会查案。”
陆安然完全可以想象,这一茬出来,云起又会成为多少王公贵族口中的笑柄。
换了以前不好说,但云起在陆安然面前从未掩饰过,所以她清楚这是怎样一个人,于是问道:“你故意的?”
云起笑着,“小姑娘,难得糊涂,可不是真糊涂。”
马车在吉安坊外面停下,两人并肩穿过两个联排房子,停在一条连通东西宅落的巷子口。
巷子细长,两边墙体剥落,底部长满陈年累积的青苔,有股春日的潮腥味。
不过比之味道更重的,是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
两边巷子口分别站了一个腰挎鄣刀、身材魁梧的提刑司衙差,阻止百姓从这里经过。
虽然一段时间内,恐怕人们宁愿绕远路也没有胆敢走这里。
只是出于好奇心驱使,依旧有几个站在最外面打量,聚成一堆说三道四,看到云起和陆安然过来,都在暗暗议论两人身份。
衙差对着云起抱拳:“大人。”
云起挥挥手遣退:“我带人随便看看,你守你的。”
衙差面上不露,眼底有那么几分轻鄙,心中道:呵,果然是脓包纨绔,去哪儿都不忘带个小娘子,真当查案是闹着小孩子过家家。
云起和陆安然,一个随性惯了,也故意叫世人这么误会他,另一个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所以不管衙差多少心思,两人直接走进了小巷。
命案发生的地方是巷子中间的位置,转身能看到衙差的身影,但是声音却传不了那么远。
尸体已经被搬走,原来尸体的地上用石灰粉末描绘了一个轮廓来表示,令陆安然诧异的是——
“怎么是两个?”
云起站到她旁边,“忘了跟你说,这次有两位死者。”
陆安然看他一眼,慢慢走动。
跪形轮廓边上三个小圈代表酒杯,一个小圆是引魂幡的位置,这都和前面的案子一模一样,最大的区别在于另一个轮廓。
四肢平摊呈大字,头也完整的连接在一起。
陆安然皱眉:“没有被割首祭祀?”
“是。”云起跟过来,道:“死的是个老妪,凶手杀了人之后,甚至从她身上拿了一块帕子将面部盖住。”
替死者覆面,意为尊重死者,使之安息。
陆安然站在原地片刻,抬头看向四周环境,“墙上血迹呈现喷射形态,范围小且分布均匀,圆点状,从喷射的位置开始往下形成流柱状血迹,高度在……”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四尺五六左右。”
墙体斑驳,发出腐朽陈旧的气息,和着干涸的鲜血,描绘出一副狰狞的画像。
云起开口:“这说明什么?”
陆安然又走向另一个方向,淡淡道:“从高度和血迹判断,死者的致命伤是割喉。”
云起桃花眼微微睁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陆安然回头,黑眸清透,像能把人看穿,“世子故意不说,难道不是存了考我的意思?”
“你可以当做是一场课业小考。”
陆安然蹲下来,手指捻了一撮地上带着苔藓的泥土,口中道:“世子能说会道,可兼师者。”
“夫君子之行,白玉无瑕。”对于这样的讽刺,云起向来来者不拒,“其他有待你慢慢挖掘。”
陆安然两指搓掉手上的泥,又换了个地方,直到一段距离后,摸着墙壁陷入沉思。
云起扫了眼,冬日干枯的苔藓已然有死灰复燃之像,生出了青绿色,道:“这墙太老旧了,苔藓都不知道长了多少回。”
陆安然忽然转头,眼眸发亮的对云起说道:“跛脚不是装的!”
一线天内,狭窄昏暗的小巷里,因这眼神灼灼如明辉,使得满堂光彩。
“你看地面上有什么?”
云起低头:“青砖?”
“你再看看墙上。”
“嗯?破墙。”
陆安然张了张嘴,竟有种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的呆滞。
云起轻笑一声,用食指弹了陆安然额头一下,“好了,逗你的。我看到了,这里长满了苔藓,估计是前一阵子下了太多雨,天气转暖,巷子又常年阴暗潮湿,很正常。”
陆安然迈了一步,刚要说什么,地上一个打滑差点摔倒,幸好云起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小心些,别再把脑子摔坏,唯一的长处就没了。”
陆安然这回没有空反驳云起的调侃,在墙壁上按了一下,道:“凶手一直很小心,但他可能不了解南边的天气,所以才会在无意中留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