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倏然抬眸,一双眼睛清黑雪亮,射出点点寒光冷峭,“提刑司开口,还有一个青楼女子反对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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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的茶早已凉了,陆安然握着茶杯良久,慢慢抬起手把杯缘贴着嘴唇喝了一口,甘甜不复,越发苦涩。
她视线转向外面,桂花树依然枝叶繁茂,只是秃了半边就异常明显。
这会儿,鹿陶陶盘腿坐在一根两指粗的树枝上梳理半干的头发,也不知道她怎么能稳坐上头的。
胡思乱想了片刻,陆安然转着茶杯放到桌面。
她并非为了云起算计利用自己生气,却讨厌因为她而连累另一个人。
“小姐姐,给我扎个头发呗。”鹿陶陶不知什么时候跳下来,双手交叠靠在窗台上,半个脑袋伸了进来。
陆安然看了她半天,在鹿陶陶不耐烦的催促,并递出一根红绳后,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你不是大夫我就不讨厌你啦。”鹿陶陶下巴枕着手臂,乖巧的时候这张脸尤其讨喜,完全叫人想不到胡天胡地,乖戾无常的模样。
陆安然不吭声,手指挑起一绺发丝,灵巧的转过来打成一个发髻然后用红绳绑住。
鹿陶陶做乖也做不到底,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小姐姐,你有没有给死人扎过头发?”
陆安然把红绳上的铃铛固定在两边,和鹿陶陶从前的样式一样,“从前没有,以后可能算。”
鹿陶陶一甩脑袋,铃铛跟着发出悦耳叮铃声,哼哼道:“我听出来了哦,你咒我呢。”
陆安然忽而笑了,她发现从前一直错了,鹿陶陶这种人,不该和她认真,否则气的是自己。
“送你个东西。”鹿陶陶把手里的锦盒扔过去,自己凌空而掠,攀到了屋檐上。
陆安然接了打开一看,是一条非常粗大的丑陋虫子,在一片绿叶上努力扭动身体。
鹿陶陶轻轻一荡,又飘回到了桂花树上,传来不客气的大肆嘲笑:“嘻嘻嘻——”
陆安然眉目不惊的拨了拨虫子,口中道:“无聊。”
准备放桌上时,却听得鹿陶陶大笑道:“小姐姐,你情郎来找你了。”
‘吧嗒’,盒子坠地,虫子从里面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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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间茶室,这方桌椅,茶换成了春苗新沏的龙井。
云起推了推茶沫,闻着茶香道:“在蒙都时,喝不到这么新鲜的雨前龙井。”
陆安然只闻茶香气,没有饮茶欲/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茶叶亦然。”
云起放下茶杯,执了玉骨扇在手心轻敲,“你喜欢王都吗?”
“离开故土,处处是他乡,没有所谓喜欢与否。”陆安然道。
云起勾了勾嘴角,“至少不喜欢王都人,这么久了,从未见你和谁深交,唯一让你维护过的,还是蒙都旧人。”
陆安然蜷了蜷手指,目光微微一转,道:“世子打算谈事还是谈人?”
“事是人为,两者可并为一谈。”他用手握住扇子顶端,倾身靠过去,“生气了?”
陆安然动了下身体,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道:“没有我,提刑司是不是不能办这桩案子?”
“非。”
“没有绯烟的出现,或者她不是琼仙楼的人,提刑司不能办这桩案子?”
“亦非。”
“那么,对世子而言,权衡利弊,可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就是世子身为提刑司司丞的办案准则吗?”
云起停顿了一下,保持着轻笑的神态,声音不重但口吻坚定道:“是。”
陆安然抿了抿唇,眼底的神色逐渐冷凝,更为漆黑。
“不过……”云起还有话未说完,他缓缓道:“选择你,只因为我信任你,像信任自己一样。”
陆安然豁然抬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眼底如暴雨突然而至,瞬间风起云涌。
云起面对陆安然,眼底是浩瀚如海的深沉,收敛笑容后,全身的气场都改了,“这案子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可能牵涉甚广,我带人去西南后,希望留在后方的是我信任的人。”
一股气从胸腔喷涌出来,直抵喉口,使得陆安然喉间一哽,勉力压制住了,方得开口说话道:“你不怕皇帝怀疑你,疑心云王府了?”
云起:“现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陆安然点头,其实不用她提醒,云起当然会将这些提前都料想到。
唯一的问题是……
“我让观月去过琼仙楼,绯烟那边已经安排好。”云起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并非需要一一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