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华殿退出,柳相知和南宫止同路。
柳相知问:“你父亲近日如何?”
两人一看关系就亲厚,也没什么客套,“一日能起来几回,我叫人推着在内院走两步,只是他总不大情愿。”
柳相知想到什么轻摇头,“要强了半辈子,也难为他了。”
当年子桑九修起事,柳相知和武安侯南宫宏相助,后者更是以身挡刀救过子桑九修,因而大宁朝建立后,柳相知封相,而南宫宏封侯。
那个时候太子还小,武安侯把自己儿子南宫止送入宫里当太子伴读,或许因着救命之恩,皇帝对南宫止从小就另眼相看。
长大后南宫止不止外貌一表人才,更是文武全才,皇帝因而青睐有加,相当器重和信任。
可惜的是,十年前武安侯突发疾病,半边身体就瘫了,宫中御医说可能当年那次重伤损了根基,多年后爆发出来,只能将养,想要痊愈是不大可能了。
“多谢柳相关心,元夙一定转告父亲。”两人站定在宫门口,南宫止拱了拱手。
柳相知温润而笑:“长大了反而规矩多,幼时还成日叔父叔父地喊着,你也不必要事事迁就他,若有为难处尽管派人找我。”
两人就此分开,南宫止一路回府,小厮在大门口蹲到他,急忙道:“老爷又发脾气,把房间都砸了。”
南宫止行至内院,房间门口差点与武安侯夫人撞到一起。
“母亲。”南宫止伸手扶住她。
武安侯夫人退后一步,面目憔悴显然多日不曾休息好,揉了揉额角道:“你回来了,去规劝一下你父亲吧。”
南宫止关切道:“母亲该多休息才是。”
武安侯夫人摆摆手:“你且忙着去。”
南宫止看着她离开,才迈步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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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案子朝廷并未全部对外公开,百姓只知道这几日王都风声鹤唳,京兆府衙役时不时从哪个地方提溜出个人来,消息最灵通地去打听,好似与琼仙楼的命案有点关系。
直到后来菜市场前面长街上一溜排开,连砍好几个人头,坊间议论纷纷各种传言都有,但没人清楚关于假银票案子的内幕。
朝廷对此闭口不谈,一旦假银票案泄露,怕引起民间骚乱。
索性一切事情在西南终结,皇帝得以松口气。
一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案子查得差不多了,皇帝突然宣召陆安然进宫。
这回内侍直接将她领到临华殿,巍巍宫阙立东南,与天相接,雄奇庄重。
令她颇为意外的是,殿门口柳相知站在那里,满身儒雅,正含笑以对。
王且轻轻推开殿门,柳相知说道:“我带你进去。”
陆安然觉得柳相知对她的关照来得莫名其妙,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口中道谢一声,跨过门槛,猝不及防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打了个照面。
谓天子真容,就算不做任何表情,然周身气势不减,令人望而生畏。
陆安然跪地磕头行礼,皇帝没有喊起,她便不能动。
“朕听说你擅闯京兆府,差点干扰办案?”皇帝口吻冷淡,听不出情绪。
陆安然垂目刚要开口,余光看到柳相知放在身侧的手指对她摆了个手势,她愣了一下,柳相知已经开口。
“皇上问你话,怎么吓得不敢回了,你老实交代不知钱模为假,让王德贵诓骗了就是。”
陆安然虽然不知道柳相知为什么这么说,但她又不傻,明显柳相知替她开脱,她不得不承了柳相知的情。
果然之后皇帝语气好了些,“沂县城外的川纸也是你带人发现,算将功折罪。”
陆安然额头贴着地面行大礼:“谢皇上恩典。”
“说来……”皇帝背着手走下来,“这几次命案都由你验尸,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发现刺青的奥秘。”
明黄色衣角映入眼中,能看到布料里面埋的金线图案,华贵中透着非一般的威仪,陆安然仰起头道:“臣女不敢居功,只是做了仵作应尽的职责。”
夏日午后,殿内光线明亮,却不及她一双眼睛透着光,比天光还亮上几分,清澈至极。
“嗯,日后尽心跟雷翁学着,不要走旁门左道。”不知为何,皇帝的口气又冷硬起来。
陆安然双手交叠贴着腹部,眼观鼻鼻观心,“臣女谨遵圣命。”
上一次召见不了了之,这次面圣也很快结束,陆安然从宫里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比她想象的年轻些,也威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