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一个管家没有能力去谋划这么一件精密周到的事,周家人也不会这么无条件配合。
于方镜仿佛才想到,“钱大人在场啊,你认识周家主?”
钱良擦着脑门汗,“接触过一两回。”
“那你不是也认识周家公子?”
“记不大清了,怕认错。”
孟学礼冷冷哼一声:“太子殿下面前,钱知县大可有话实说。”
钱良双手匍匐跪地,全身禁不住颤抖,“微臣不敢,微臣实乃难以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故而不敢轻率开口。微臣亦对周家其他人不太熟,直到南宫少辅将周家主的面貌恢复,下官才敢肯定,他的的确确是周家当家人周厚,身后的是他两个儿子,周挺和周耀。”
于方镜疑惑地哦了一声,“原来周耀没有被赶出家门。”
周管家整个人都是假的,他说的话自然没几句真话。
这时,朝九附耳对南宫止道:“大人,旁边那个也改了容貌。”
南宫止随之看过去,朝九指的是香烛店‘店小二’,他点点头示意朝九去除对方的伪装。
按着刚才的步骤,很快换了一张脸,比刚才还要令人惊讶,因为原本年轻的脸骤然换成了皱巴巴一张老脸,谁都无法适应。
“容我猜测,恐怕这才是真的周管家?”于方镜试探着开口。
香烛店‘店小二’扑通跪地,对着周厚磕了个头,“老爷,老奴该死,老奴对不住您。”
周厚眼珠子慢慢移动,落到‘店小二’身上,眼底幽沉淡漠,“你是该死,连一具尸体都看不好。”
之后,朝着众人冷笑一声,“我周某机关算尽,没想到还是让你们发现,我认栽。”
到了这个时候,周家人心里同时闪过两个字‘完了’,周挺和周耀尚能撑住,周裴已经花容失色,瘫倒在地上,要不是闺阁小姐的教养深入骨髓,恐怕早已抛弃任何形象滚地大哭大闹。
周厚身后周家人低语哭泣起来,声音逐渐汇聚成呜咽哀鸣。
“事到临头有什么好哭的,周家命数已尽,我回力乏天。”周厚嘴角下垂,皱纹拉长整个眉眼,显得面目冷厉。
只是不管眼底潜藏的彷徨神色,或者青筋暴起的手背,都映射出他内心强烈的不甘。
于方镜准备问话,跪在下面的一个女子忽然冲出来,“此事皆由我公公一人所为,我们不知情,不关我们的事。”
“闭嘴!”周挺猛拽她,女子跌倒在地。
锦衣华服的女子磕破下巴,鲜血染脸,珠翠散满地,浑身狼狈不堪,极度惶恐使得声音格外尖厉,“这是杀头大罪,凭什么让我闭嘴!我不管,事情都是你们在做,跟我和衡儿无关,要死你们去死吧,不能牵连我们娘儿两。”
女子又哭又叫,其他女眷小厮婢女也跟着磕头请罪,整个县堂吵成一团。
周挺忍无可忍,反手一巴掌甩在女子脸上,女子气急攻心,居然昏厥过去。
子桑瑾揉了揉额头,“于大人,堂内人数太多,本宫都觉得呼吸不畅,即便审案,也无需这么多人在场。”
“殿下所言极是。”于方镜赶忙让人把女子抬下去,又遣退大部分人群,只留下周家父子几人。
周裴维持的体面终于在跨出县堂时露了怯,脚一软,直接坐在门槛上面。
所有周家人都意识到,早在护卫军出现的一刻起,他们周家就完了。
虽然太子坐在上首,但问案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太子,于方镜请了请,“孟大人,您来?”
“本官虽为隶城刺史,然没有圣上手谕,不好越过知府和知县办案。”孟学礼推辞。
于方镜又转向钱良,“既然在帝丘地界,不如钱大人……”
“不不不,下官当不起。”钱良缩小自己存在都来不及,哪敢往前凑,他一个小小知县在这群人里算个屁。
“云世子,您是提刑司司丞,您来审。”
云起敲着玉骨扇,笑似春风秋水,“好啊,不过本世子查的是夜叉案,不如于知府先抓一只夜叉来?”
子桑瑾看不过眼,一锤定音道:“于大人,你继续审。”
“是,殿下。”于方镜不敢推脱,只好接下这桩差事。
走到明镜高悬前坐下,惊堂木一拍,面对下首跪着的周家人,眉眼转为凌厉,目光一沉,道:“本官且问,既然你们一百五十口人都在这里,当日周家祠堂的一百四十九具尸体从何而来?”